華山人物誌之十三 下筆千言倚馬立待的劉梵如

華山人物誌之十三 下筆千言倚馬立待的劉梵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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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生樞機  1991-11-25 10:55

  長沙劉梵如先生,是師尊在西安第一開導師訓練班的及門弟子。當時,是陝西省政府民政廳的秘書。

  鮮明的戲劇化臉孔

  用漫畫筆觸來勾勒劉梵如的鮮明而戲劇化面部輪廓,可以用五個小圓圈加一個大圓圈,就可以神傳出他的全貌。那兩個小圓就是他的深度眼鏡,一個小小圓,是他那肉陀陀的鼻尖,再一個小圓是他的常開笑口。再圈上個彌勒佛光團團的回臉,左右各加兩個招風耳朵兩小圈。就是梵如先生的寫照了。

  五短身材侏儒型劉梵如先生,常年伏案勞形,使得他已經中圓的便便大腹,又在背脊上加了一個駝峰,遠遠看他施施然行來,活脫是一堆肉球緩緩地滾動著。

  他講一口重濁的長沙腔,兼有著一種習慣性的激動口結,每當他跟師尊在討論問題時,祇見他揮舞著短小的雙臂,漲紅著面孔,半響發不出一個清楚的字音。

  飽學之士腹笥淵博

  他深度的近視,比玻璃杯底還要厚的鏡片的後面,一對長年眯眯濛濛有些浮腫的眼睛。每當摘去眼鏡閱讀書報或文件時,我就會想起「讀書磨破鼻,鎖箱夾住眉」的笑話。他在寫作時,亦得摘掉眼鏡,以垂頭貼案之姿,風掃落葉之勢,在紙間寫下宛似蠅頭的行草小字,教人聯想起「下筆千行,倚馬立待」的古語,誠不欺我。

  清虛集跋氣韻澎湃

  梵如先生,腹笥之充,典籍之熟、學識之駁、文辭之美,是早期華山同奮中之僅有的飽學之士。現在清虛集後存有梵如先生五百六十五字手跋,氣韻澎湃。如今讀來,猶可惑受其墜地之鏗鏘。記得當時編印清虛集整輯時,梵如先生趨訪師尊,師尊素知梵如先生工於詩詞,且獨有意境,乃將稿交付他一讀,他坐在師尊案側,吟哦敲擊,隨即就案頭的黃表,濡墨振筆,頃俄而成此跋。雙手奉陳於師尊,踟踟地說:「請師開導,梵如的心得。」爾今憶及猶如隔昨。

  神來之筆不可思議

  梵如先生文捷之才,亦有滯澀之時,民國二十六年,夏歷戊寅九月初一日,師尊聯合當時監察院長于右任,陝西省主席蔣鼎文,河南省主席程潛等西北軍政領袖,以及張繼、彭昭賢、朱子橋、暨崑崙掌教、佛道各教住持,在華山南峰頂,修建「祈禱抗敵最後勝利護國法會」,並超荐抗敵忠勇陣亡將士與罹難民眾。開華山空前的莊嚴的下元龍華之盛會。如斯盛事,不能沒有昭告天人莊嚴緣啟。師尊認為非劉梵如先生,如火之才,如椽之筆,不克竟功。遂親挽梵如登北峰,諄諄地囑告,梵如先生亦慨然承諾三日內繳卷。但,他在北峰石屋裡枯坐了三天,他以濃重的湖南鄉音、結結巴巴地告訴師尊說:導師,我這次恐怕要繳白卷了,我實在不知道「胡之搞的,一點點」靈感都「沒得」。師尊淡淡笑了笑,偕他在光殿上,會了酉刻和子刻的兩坐後,告訴他:「現在你去靜靜地唾一覺,明天我請李太白先師跟你合體。」根據劉梵如先生事後說:他在睡夢中,一尾金色鯉魚,躍進懷裡,驀然驚醒,靈感泉湧,當即起坐,振筆疾書,如有神助。「不可思議!不可思議!」這篇緣啟,似還存在師尊的檔案。我猶可熟記文中佳句有「拯國族於衽席,解蒼生於倒懸」。華山「豈徒地靈,實乃天柱」。

  一生低首船山先生

  梵如先生,一生最欽佩王船山先生,尤其醉心於瀏陽譚嗣同先生。

  王船山先生於明末面對國族之存亡絕續,剛毅不屈,累拒誘脅,一生憂患,風骨凜然。梵如先生常歷數船山先生,每聞國變,所作四次一百韻之「悲憤詩」。他每次說到慷慨之處,就不自禁地揮舞著短小的雙臂,閉目搖頭,以沈重的湘音吟哦一段佳句。至今我仍能感受他的遺韻。他並獨具慧眼地指出船山之學,是春秋之學。因為春秋重名分,一是嚴「夷夏之辨」,一是定「君子小人之辨」,是根柢均立於「義利之辨」之精髓間。在明清之際,面對「地坼天崩」之關鍵,他勇敢地重建起中國人之靈魂。

  醉心六君子譚嗣同

  梵如先生更醉心於戊戍六君子之瀏陽譚嗣同先生,他最喜歡題書眾所熟知的譚嗣同「獄中題壁」之七律。「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人笑,去留肝膽兩崑崙。」及「感懷四律」中之「死生流轉不相值,天地翻時忽一逢,且喜無情成解脫,欲追前事已冥濛。」「柳花夙有何冤孽?萍末相遭乃爾奇!真到化泥方是聚,祇今隨水尚成離。」記得梵如曾以上句,為我題在一本紀念冊上,而已散落殊為可惜。

  梵如先生對譚嗣同「衝決網羅」的抗議精神,與視死如歸慷慨就義之行為,認定來自佛教華嚴性海的影響。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事業。梵如認為:譚嗣同意為菩薩行,救過去之眾生與救現在之眾生,救現在之眾生與救將來之眾生,其法異而不異,悲智雙修之最高境界。無我希戀,自無所罣礙,無所恐怖,復何有利害、毀譽、稱譏、苦樂之可以動心耶?」

  四海馳騁結交英豪

  梵如尤羨慕譚嗣同先生,十二歲以來,馳騁中原與大漠,足跡遍及陝、甘、河南、湖南、湖北、江蘇、安徽、浙江、新疆等處。以結交四海英豪,如京師大俠之大刀王五等。好任俠,善劍術,這份豪情壯志。以及譚嗣同慷慨就戮前,寫給他的夫人李閏遺書中:「念此身雖去,此情不渝,小我雖滅,大我常存。生生世世,同住蓮花,如比迦陵昆迦同命鳥,比翼雙飛,亦可互嘲。願君視榮華如夢幻,視死辱為常事,無喜無悲,聽其自然。」這種洒脫,纏綿情意。梵如先生綜譽之為「俠骨柔情」。他曾筆記譚嗣同先生自題小照「望海潮」詞,至今我猶能記得「曾經滄海,又來沙漠,四千里外關河,骨相空談,腸輪自轉,回首十八年遇,春夢醒來波,對春帆細雨,獨自吟哦,惟有瓶花數枝,相伴不須多。」「豈緣酒後顏酡,拔劍欲高歌,有幾根俠骨,禁得揉搓。」

  這些豪情影響著劉梵如,亦間接地影響了我。

  開堂立寨人海滅頂

  在清虛集中,師尊有「與劉子梵如」詩:「無來無去本無爭,世事原如一局枰,學得天聾與地啞,虛空藏裡色相平。」殊多垂愛,殊多惋惜。勉以守道、守分,惟劉梵如未能勘透箇中深意與玄機。

  抗戰勝利前,梵如以道緣得識江湖豪傑如鄭治平、邢世五輩,深欲一酬心雄萬夫之壯志,乃退離公職,以商行為外圍,獨立門戶,開堂立寨,自稱翠華山主,顯然未能理解當時之現實環境。未幾遽爾失蹤,似在紅塵人海中滅頂。良可憾也。師尊每每談及,猶多感惜。

  長沙才子劉梵如,實華山同奮中之俊彥,行筆至此,遏勝禱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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