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從前,止步蘇州(下)

走過從前,止步蘇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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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維生首席 攝影/卓靜智  2003-02-01 11:25

方桌故事 

  紅木老方桌,可記得這屋裡多少故事?

  怎敢忘:在這小院裡,風也聽過,雨也聽過,醒也聽過,夢也聽過,哭也聽過,笑也聽過!

  豈能忘:一八九二.清光緒十八年,你們祖父四兄弟,興高采烈地,一人抱一角,珍重地把我抬進這間充滿喜樂的大廳,當年的我,光鮮亮麗,受寵於你們的老祖母華太夫人,不似今天老態龍鍾滿佈歲月的皺紋。算一算,已經一百一十年。

  在桌邊,有兒語,有歡笑,有童謠,有讀書聲,有圍爐的溫馨。一百一十年,一代一代在桌頭承載過,一代一代在桌邊成長過,這小院落是一隻搖籃,老古的方桌,也是一方搖籃。

  祖父一代德臣公、壽臣公、樸臣公,就睡在東廂房,三兄弟三個性格,一個灑脫,一個憂鬱,一個開朗。最後這小院僅留下德臣公一脈。

  德臣公溫良文雅,讀書的哦有韻有節,瘦金體楷書寫得一筆不苟,完全不像他灑脫爽朗的性格。每當他薰香恭撰「太上感應篇」,劉太夫人靜靜陪伴著他虔誦金剛經,鼎年(涵靜老人)十三歲,就懂得伏案夜讀「資治通鑑」。這是幸福一代黃金的記憶。

  平安的歲月,你三叔松年一家靜守在這兒,動亂的歲月,松年一家撐住驚濤駭浪。

  紅衛兵舉著一本唸成符咒的紅皮小冊子,驚拳搗門,一夜幾遍,叫吼著,鼓噪著,什麼反動啊!什麼四舊啊!一波又一波,燒了又燒,搗毀了樸園,掀翻了耕樂堂。

  書,撕成片片,化成了火蝶、火鳥。字和畫,割裂成條條,隨風飄舞招魂在樹梢。你們祖宗手書的耕樂堂匾額,也殉了葬,三嬸鳴咽說:「對不起,祖宗!我們無能的子孫。」這是受傷一代心疼的記憶。

你們說:耕樂堂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都有一聲歎息。但是,每個故事,都在你們一代一代子孫手裡來寫。

  紅木老方桌,可以見證。

樸園的楊柳

  弱枝半依靠著墻頭,都是樸翁親手栽種的楊柳,如今,依舊。

  同樣秋涼的九月,在五十七年前,站在同樣的地方,修剪籬邊滿佈黃黃秋菊的老人,深情的眼神,輕輕的歎息,恍若昨天。一如半依墻頭的弱枝,我們都依靠過他的肩頭。

  大地霜降,人間寒噤,繁華凋落在草萊深處,秋風吹透滿園淒涼。幾畦菜花依然染黃了樸園。

  樸園春秋悠悠,何須愴然而涕下。秋後,春天會再綠遍樸翁手栽的楊柳。

殘照的頤樓

  頤樓,樸誠公頤養華太夫人天年築建的華堂。

  淨窗明几,樓頭蔦蘿千條,年年綠楊滿園,春蘭、秋菊,都抵不上樓前兩株老太太最鍾愛的玉蘭,她指著說:這是玉階,那是潮年。

  落葉時節歸燕,故主不在?門兒半掩,窗兒半遮。

  殘照,蕭瑟,斷垣,塵埃,待我重頭掃開。我一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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