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上方人物誌之五

華山上方人物誌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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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生  1990-11-25 10:00

斷指將軍「維勤」王儉同奮

  華山同奮中,師尊經常會懷念的,當屬王儉。王儉,湖南祁陽人,如果,他在大陸能夠劫後餘生,猶在人間的話,應該在八十歲以上了。師尊總會惋惜地說:「王儉箇性太強,不聽我的勸告。」因為,抗戰勝利後,師尊卅六年間曾偕王儉一起渡海來臺,接辦福台公司,他思鄉心切,於卅七年初由台北經上海返回祁陽。在湖南淪陷後,就斷絕了音訊。

  王儉字克勤,道名維勤,他是西北同奮中第一位皈師的軍人,他是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的。皈師時,他的職務是隴海鐵路第一警務段段長,他的轄區維護著西安以東到潼關間的鐵路安全,亦正是師尊經常提到請求師尊天助搶修潼關鐵橋工程的全嶽青總段長的得力助手。

  克勤同奮,昂然健碩,是一位修挺的革命軍人體型,他右手食指在戰時受創折斷,我印象最深刻的,當為他以大中兩指捻著一支香煙,悠然地吞吐雲霧。我們稱他為「斷指將軍」。

  華山八年的第一個階段,他是我們的補給線與資訊傳遞中心。我們的糧食和一般物資都經西安教院的陳榮叔、張潤圃同奮採購,透過克勤同奮隨車轉送到華陰站鐵路警察所長周仰恭同奮,再由鄧萬華按日揹運到大上方。連同師尊山間不可或缺的「大公報」,亦是同樣的通過這個管道送遞。戰時的訊息傳送,沒有今天這麼便利,重要的訊息,克勤同奮用鐵路專線電話,傳達到周仰恭同奮處,才能轉達到山間。

  記得民國廿七年春天,日本侵佔晉南,以山西運城為空軍基地,日夜轟炸隴海鐵路與西安,且佔據潼關對岸的風陵渡,隔河砲擊潼關,河防危殆,師尊曾吟「天定勝人,人定亦能勝天」七絕一首:「可憐三晉劫黎多,劫來劫去可奈何?且坐山頭舵把穩,笑他不敢渡黃河。」以及「樂土樂土,爰得我所」七絕一首:「早奉天公賜合同,一方淨土留關中;十方三界齊擁護,豐鎬重開太平風。」這兩首詩,就是通過克勤同奮送到胡宗南將軍的軍部。

  廿七年夏天,河南信陽羅山一帶軍情吃緊,潼關鐵橋又為日寇砲毀,胡宗南將軍所屬第一軍奉命增援,輜重軍車無法運補,隴海鐵路軍運指揮官周嘯潮與車站司令張英仲,總段長全嶽青聯銜請求師尊「天助」,這封信,就是經由王克勤專程持函上山,當時,我們還住在北峰雲臺觀。王儉在正午烈日下,滿頭大汗地爬上險峻的千尺僮、百尺峽,以及三百七十八階的老君犁溝來請謁師尊。見到師尊趴下叩了三個響頭,講的第一句話,亦正是他的口頭禪:「完蛋了!導師吶!您老要救命。」正好師尊要午課,師尊讀完信後輕鬆地對他說:「先休息一下再說。」隨即師尊進入北峰西樓的小光殿靜坐祈禱,午餐時,師尊猶胸有成竹地與他閒話家常,飯後師尊伏案提筆覆函:「天將降濃霧以助。」囑於次晚準備搶修工程車,並以棉布包裹工程工具,卅六小時內可望修竣通車,但通車後六小時,又將中輟,必須要充份迅速地利用這短短的六小時有利時間。王儉見到師尊如此肯定的言辭,卻又憂心仲仲地對師尊說:「這玩笑開不得。」師尊以嚴肅口吻對他說:「你,對我要有信心。」於是王儉又滿頭大汗地趕下山。

  第三天,王儉攜帶在陝西視為名貴水果兩盒新鮮荔枝,滿臉春風再度登上北峰,端端正正地向師尊三跪九叩後,奉上周嘯潮三人聯名謝函:「昨夜天降濃霧,對岸敵炮失去目標,遵囑如期搶修竣工,軍車全部東行增援,任務達成,皆拜吾師之賜也。」王儉對師尊笑著說:「導師!您老是當代的諸葛亮。諸葛亮能借東風,您老借濃霧。」自此王儉死心塌地追隨了師尊近十年。

  如果,孔老夫子最頭痛的弟子是子路,師尊在華山同奮中的「子路」則為王儉。克勤同奮生性耿介剛烈,講話不擅修飾,直來直往,既不善逢迎,又不適酬應。民國廿九年秋他離開了隴海鐵路路警崗位,一度返回祁陽老家去「吃老米飯」。翌年,胡宗南將軍請師尊推荐幾個同奮給他,師尊荐舉了三個人,第一個是惸聾道人汪近勇,當時他剛在遵義陸軍大學將官班結業,第二位是文采風流的張泰祥,第三人就是王儉。前兩人峻拒了胡將軍的邀請。而王儉使用胡將軍的旅費,由祁陽間關到了西安東倉門向胡將軍報到,當面以「不適任」拒絕了胡將軍的派令,然後就到大上方,對師尊說:「我決心追隨師尊學道了。」

  他講話就像湖南老鄉喜吃的辣椒,辛辣但不尖酸。在大上方,我們常常可以聽到高八度的音量,又帶點口結:「我──我──我──完蛋了!」那一定是他又跟師尊之間,在意見上,或者觀點上發生了歧見。但未久,又會聽到一陣「呵!呵!」憨厚而又爽朗的笑聲,迴盪在玉皇洞中。在他的行囊裡,一直攜帶著一幅師尊的墨寶:「養氣」。

  記憶中,他在華山同奮中是來去自如地。卅年冬,他偕了一位亮麗秀娟的女士,據王儉說這位小姐是他童年時祖母為他訂的親。當他投筆從戎進入軍校後,這位陳湘君小姐千里尋夫輾轉大江南北十餘年。不久前,他倆邂逅在長安古都的鼓樓下,這對烽火鴛鸞為我們在華山幽谷中,平添了許多韻事。

  克勤同奮除了靜坐已臻天人合一的境界,在「天德套」方面也頗有造詣。大上方、西安紅埠街、上海、台北,我們都可以看到在做完天德套「龍起」動作後瞑目怡然地搖晃著腰肢,享受他獨有的「一股先天炁柱,在體內搖晃」的快感。在清虛集中記錄著一首古風,題為勉王克勤、王子涪瀾勤參子午:「化工無處不慈悲,天道還須有轉移,只在此中求一著,可尋實地立根基。」顯然克勤同奮並沒有辜負師尊對他的期望,頗有一得的「實地立根基」。

  也許,正因為他在道上找到根基,師尊早期要他到「蓬萊仙島」來為帝教創立根基時,他已無法適應人間事。卅七年春他由台北返回上海,曾經對我說:「老弟,我完蛋了!我已經無法面對塵俗事務。我想家,我想回家去修道!」最後,在上海分手時,我清晰地還能記得起他左腋下挾著一張在台北尋覓得的「古箏」,右手提著我最熟悉的行囊,飄逸而逝的背影。

  在師母珍藏的西北同奮照片簿裡,相信一定可以翻出王儉和陳湘君烽火鴛鴦的舊侶倩影。王儉這位斷指將軍岸偉昂揚的英姿,不難在今天師尊身邊找到他的疊影,正是他後期的軍校同學──「王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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