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水源流 第三章 天作之合(四)

智水源流 第三章 天作之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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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02-25 11:15

  在那種時代,那種環境,那種暴力、金錢可以操控一切的上海灘,玉階如果沒有杜月笙在暗中支持相助,僅憑恃著一個讀書人的理想、抱負、道德、勇氣,恐怕也難有所突破吧!

    五、

一代人傑出身寒微崛起市井

  杜月笙和上海是密不可分的,他幾乎和上海同步成長,同樣地從最低卑的一角,一步步升高到九霄雲裡,當上海灘矗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一記一記的在打樁奠基時,杜月笙也在一天一天地站定腳跟向上爬升。正如玉階所說的:「上海是一個多采多姿的花花世界,也是一口青紅皂白、五花八門的大染缸,處處充滿墮落的誘惑,處處佈滿著罪惡的陷阱。」這個中西並存、華洋雜處的洪爐,逼著置身在上海的人溶化與融入在複雜變化的環境中,忍受熬煎,也接受錘煉。杜月笙就是這時代、這環境的特殊寵兒。如果他刻苦耐勞、安份守己,他可以成為一個上海富足成功的商人,但杜月笙卻能以出身寒微,崛起市井,在二十世紀初葉與中期,在動盪不安、鬥爭尖銳的社會及環境中,奮鬥不懈,堅持他有所為與有所不為的原則,脫穎而出,實是一代人傑,以其一生行誼,有人以儒俠並譽應可無愧。

  在杜月笙上海華格臬路的大廳上有兩付楹聯,均是民初饒漢祥先生所撰贈,當可概括其一生。

  一為:「友天下士,讀古人書」。

  一為:「春申門下三千士,小杜城南尺五天。」

  以此十四個字可以看到杜月笙一生的交遊和識見。銀行家錢永銘先生在民國四十年八月杜月笙逝世悼文中說:「先生出身寒微,樸無文,迺其樹立之偉,涵照之廣,徵諸近世,無與抗衡,即戰國四君,朱家郭解,亦難並擬。先生起布衣,無尺寸之藉,而其功績,炳若日星,敝屣名爵,孜孜為善,惟恐弗及,被其澤者,不知凡幾,舉國上下,咸尊曰杜先生而不名。」

  玉階在杜月笙逝後,曾對杜先生有四句評語:「虛懷若谷,知人善任,智慧絕高,魄力雄渾。」尤其玉階以和他早年交接之經驗,認為他對人從無驕矜之態色,年事越長,他愈顯得能謙退,杜月笙將人才分為四等:第一等人,有本領而沒有脾氣;第二等人,有本領也有脾氣;第三等人,無本領也沒有脾氣;最下等人,是無能力反而有脾氣。他最看不起的人是色厲內荏、表裡不一、經不起打擊與考驗的懦夫,他最喜歡的人是能受胯下之辱而大節不虧的漢子。

  杜月笙先生在民國初期和中期,崛起於十里洋場的上海,名聞天下,對民國政治有他的影響,也有他的貢獻,但他究竟是起家於黑社會,發跡於鴉片煙和賭場,受其惠者甚多,受其害者亦極多,可以說有恩有怨、有毀有譽,他的確做了許多在正式史料記載中沒有記錄的事情,有許多事情由他出面解決,他卻謙沖地不願別人在事後提起,另一方面,若干大人物受杜先生之惠後,一種極微妙的心理,不願、不想或者不屑於把這些過程交代出來。

擺隊送天霸戲劇化訂交過程

  玉階和杜月笙先生的關係非常微妙,非常特殊,也非常直接,也非常傳奇,正如杜月笙的外甥也是杜府的總管萬墨林先生曾經對我說:「大嫂,玉階兄跟杜先生的關係,祇有我曉得,祇有他可以在爺叔睏覺的時候,直接到他的床上把他拖起來,祇有他可以到狐仙祠裡跟爺叔講話,也祇有他可以不賣爺叔的賬,讓爺叔在上海灘上坍臺。(乃指上海宗教哲學研究社成立,發起人獨漏杜月笙。)因為,祇有我知道玉階兄從來沒有私人的事情求過我們的爺叔,爺叔說:玉階頂硬氣,頂夠朋友!」

  玉階比杜月笙小十三歲,(杜生於民前二十三年,公元一八八八年),他倆的訂交非常戲劇化,也非常特殊,根據萬墨林先生告訴我說:「爺叔非常服貼玉階兄,常說玉階兄有膽、有識。」他形容玉階第一次闖進杜公館,就是一齣「連環套」中的黃天霸拜山的架勢,當時玉階兄應該祇有二十歲左右。

  是的,大約是民國十年,玉階二十一歲左右,剛由中國公學畢業,祖老太太和盛老太太都想玉階到日本去留學深造,但是,他歷經民國八年五四學運的洗禮,充滿著理想,他正準備到白山黑水的東北去,開擴他的視野和胸襟,同時也滿腔特立獨行、豪情壯志的新銳之氣。

  一天,他看到樸臣四叔彷彿沒頭蒼蠅似地,惶惑不安,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經玉階追詢下,才知道盛恩頤盛老四在賭場上得罪了杜月笙,杜老闆放下狠話「如果三天內沒有表示!表示!就要盛老四好看」。當時上海灘大家都曉得杜老闆是得罪不起的狠角色,他手下的小八股黨都是拚命三郎,誰也碰不起,何況「有錢的不跟流氓鬥,穿鞋的不跟光腳碰。」古有名訓,因之,盛公館上上下下亂成了一鍋粥。

  玉階遂挺身而出,對樸臣四叔說:「我去找杜月笙談談。」樸臣四叔忙不迭地阻止他,玉階已回身直奔八仙橋金福里杜公館而去了。

  根據萬墨林敘述,和玉階自己所形容的當時所謂「天霸拜山」的經過,極具戲劇性。玉階一頭闖進金福里杜公館,就大搖大擺地朝客廳中間一坐,毫不客氣地說:「我要見杜月笙。」玉階知道杜公館有個不成文法的家規「來者為大」。不准家裡任何人得罪客人,尤其不可以得罪穿長衫的讀書人。

  當時,杜月笙正在牌桌上打「麻將」,聽說有個名叫李鼎年的年輕人氣吼吼地指名道姓要見他,笑了笑關照萬墨林:「問問看,啥個來路?有啥事體?」

  玉階的答覆非常直截了當:「是他尋我來的!問他好了!」

  杜月笙一頭霧水地擺下牌局,走下樓,看著玉階說:「我就是杜月笙,老弟,有何見教?」

  玉階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月笙,然後方起身來,對杜月笙說:「我代表盛四先生來請罪,要打要殺,悉請尊命!」

  杜月笙才始恍然大悟地說:「我跟盛老四的事情,冤有頭,債有主,阿弟跟你沒有相干!」

  「我曉得杜老闆爭氣、爭面子,不爭財,後天中午我陪盛四先生在四馬路倚虹樓候駕,請杜老闆光臨,要請什麼人作陪客,就煩請杜老闆代為邀請好了。」玉階口風一轉,對杜月笙說:「我相信杜先生你的規矩,祇有打九九不會打加一的。」

  杜月笙走上前拍了拍玉階的肩胛,惺惺相惜地說:「鼎年阿弟,我交你這個朋友,後天中午我一定到,閑話一句。」

  杜月笙握著玉階的手送出杜公館大門,完全一付「擺隊送天霸」的架勢,玉階絕對沒有想到天大的事情就這樣輕輕飄飄地解決了。

  回到益壽里,樸臣四叔先看到玉階無恙地回來,就是一喜,再聽到玉階說:後天在四馬路倚虹樓請杜月笙,又是一憂。於是陪同玉階一起進盛公館去見盛恩頤,當著盛老太太說:「玉階還是年輕不懂事,怎麼可以讓四先生跟杜月笙這種人見面呢?」

  但,盛老四聽到玉階在杜家對話的經過情況,和杜月笙送玉階出大門時,說:「這種情況祇有玉階做得到,玉階辦得好極了,杜月笙從不送人出大門的,馬上去四馬路倚虹樓,後天中午把二樓全部包下來,玉階陪我去!」

  「倚虹樓」座落在四馬路會樂里口,一般老上海都喊它是「奇」虹樓,用中國廚師烹調西式大餐。許多老上海的文人雅士都喜歡到那裡去聚會,取它幽靜雅致的情趣。

  那天中午,整個二樓祇有三人,就是杜月笙、盛老四和玉階。玉階正午惴惴地在倚虹樓門口,迎接到杜月笙,就非常訝異,杜居然是輕車簡從一個人飄逸地來。

  當杜月笙緊緊地握住盛老四的手說:「老朋友了,開開玩笑的又何必這樣認真,又何必這樣破費呢?」懸在玉階心中的一塊石頭才落地。

  這頓飯從中午十二點吃到下午兩點鐘,酒酣臉紅時,杜月笙對盛恩頤說:「老四,我完全為了軋鼎年這個朋友,我不管他跟你之間是什麼關係,他有膽有識、不卑不亢。我們這個朋友交定了。鼎年,今後在上海灘不管在那裡,無論任何事情,你儘管來尋我。」

  玉階和杜月笙就是在這種戲劇化的過程中訂交,直接得沒有任何轉折,傳奇得全沒有任何緣由。

一明一暗巧妙消弭勞資糾紛

  因此,玉階在民國十三、四年他從政擔任上海菸酒公賣局局長時,到任後馬上把上海各區所有承包未到期的包稅全部收回,重定包稅比額,儘管玉階他將當時的陋規化私為公,涓滴歸公,畢竟影響到許多人的既得利益,幕後還是靠杜先生「閑話一句」擺平了許多糾葛。

  北伐前,玉階通過杜月笙在上海的金融、工商業的關係,為宋子文建立穩定廣東中央銀行的幣信。北伐時,玉階透過杜月笙上海的群眾力量,策反軍閥孫傳芳、畢廣澄,和動員人力、物力支持蔣委員長軍事北伐,他在蔣、宋、杜三角關係中的淵源也緣自此一友誼背景。

  最重要的還是北伐後,民國十六年玉階奉命擔任上海特別市的勞資調節委員會的主席委員。上海本來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社會,五花八門的工商業,還加上華洋雜處,外國公司廠商也很多,因之,單純的勞資糾紛己經夠頭痛了,外國的公司廠商要依照租界的特權,華洋的工潮又會牽涉到涉外事件。

  尤其共產黨在上海的工人勢力非常雄厚,由李立三領導下的總工會,號稱擁有八十幾萬人,當時由汪壽華、顧順章領導的武裝工人糾察隊先從上海虹口區發動暴動,搶劫了上海警察廳的武器,分別擴展到上海華區的吳淞、南閘、滬東、閘北、滬西等區,最後,佔領了北火車站,造成上海空前的紊亂,一直等到北伐軍第一軍第一師薛岳的部隊進入上海,才算壓制了下來。這中間杜月笙、黃金榮他們以清幫洪門弟兄組成的「共進會」所組合成的新工人糾察隊,對李立三的總工會的確發生了制衡鎮壓的功能。

  杜月笙們為了對抗李立三控制下的赤色總工會,組織了一個工會統一委員會,分別將上海各個工會的領袖份子轉到工會統一委員會,才算把李立三把持的總工會解散掉。

  玉階主持下的勞資調節委員會先後仲裁了兩次上海大工潮:第一次為上海英美煙廠工潮;第二件就是上海法商水電工人的二次罷工。尤其法商水電工潮的規模和影響非常大,幾乎可以讓上海停水停電。玉階每次在勞資雙方仲裁談判時,當時又沒有正式的法令可以依據,也沒有大權力可以憑恃,除掉了懇切地勸告雙方說:「勞資關係緊張,間接會影響社會的安定,而且勞資相殘,結果也會直接傷害到工商業的發展,等於是經濟自殺。」同時,也透過杜月笙在幕後從中協調,都能夠在公平合理的條件下圓滿結束。

  因此,共產黨所製造的勞資衝突階級鬥爭,就在玉階和杜月笙兩人一明一暗巧妙合作下,煙消雲散地消弭於無形。共產黨對玉階恨之入骨,把他列入上海市暗殺目標的名單中第一名,杜先生曉得後,曾派人送來兩支自衛手槍,而且派出一批保鑣暗中保護玉階。有時候特地派杜月笙自用「七七七七」四個七牌照的轎車來接送玉階,以表示杜先生和玉階間的關係和友誼。

  試想一想,在那種時代、那種環境,那種暴力、金錢可以操控一切的上海灘,玉階如果沒有杜月笙在暗中支持相助,僅憑恃著一個讀書人的理想、抱負、道德、勇氣,恐怕也難有所突破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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