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勢而動隨感而應 名利無待自然逍遙
趙光武開導師 2014-07-15 10:15
趙光武開導師
圖/編輯部
極院傳播出版委員會主任委員趙光武開導師,結合天帝教教義、昊天心法與丹經重新解讀《莊子》,拋磚引玉,期待激揚同奮解讀經典,與古聖先賢炁氣交流,為振興與發揚中華文化戮力以赴。
天帝教《教訊》自352期起連載。
從「物化」到「人化」,莊子在〈逍遙遊〉逐步說明性靈生命躍升的層次。
夫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莊子闡述,列子能駕御風飛行,飄然輕鬆得十分美妙,他一次往返十五天。這種幸福世上罕見,但是,有道的人看來,列子並不是真正的自在。列子雖然不必用腳走路,但依靠風才能飛行,還是有所待,那不是真正的自在逍遙。
列子若能窮究陰陽風雨晦明大氣的極理,順著天地自然之道,那麼便可以遊於無窮之境,更不需要倚靠什麼了。所以說,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逍遙遊〉「人化」的準則,在本段清楚明白,即「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尤其是「聖人無名」這一句。
真正的聖人非常平凡,絕不承認自己是聖人。聖人的偉大就是平凡,能夠做到真正的平凡,「無己、無功、無名」,功蓋天下而自己覺得沒有做過事,道德修養才達到聖人的境界。
〈列子御風而行〉的故事,見於《列子集釋》卷二〈黃帝篇〉篇中:
列子師老商氏,友伯高子;進二子之道,乘風而歸。尹生聞之,從列子居,數月不省舍。因間請蘄其術者,十反而十不告。尹生懟而請辭,列子又不命。尹生退。數月,意不已,又往從之。
列子曰:「汝何去來之頻?」尹生曰:「曩章戴有請於子,子不我告,固有憾於子。今復脫然,是以又來。」
列子曰:「曩吾以汝為達,今汝之鄙至此乎?姬!將告汝所學於夫子者矣。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三年之後,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夫子一眄而已。五年之後,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夫子始一解顏而笑。七年之後,從心之所念,庚無是非;從口之所言,庚無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
九年之後,橫心之所念,橫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歟,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歟;亦不知夫子之為我師,若人之為我友:內外進矣。而後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無不同也。心凝形釋,骨肉都融;不覺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隨風東西,猶木葉幹殼。竟不知風乘我邪?我乘風乎?今女居先生之門,曾未浹時,而懟憾者再三。女之片體將氣所不受,汝之一節將地所不載。履虛乘風,其可幾乎?」
尹生甚怍,屏息良久,不敢復言。
可見列子御風的能力,不是先天帶來,而是後天修持的結果。
離形去知無人無我
誠如老子說:「爲學日益,爲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爲,無爲而無不爲。」列子在修行過程中所「損」的,是對是非、利害的計較。是非、利害都屬「知」的範疇,故而,這段故事所說,修行必先去知、棄知。
有如莊子說的「離形去知」,在〈大宗師〉載:仲尼蹴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此外,「棄知」則是〈齊物論〉闡述的重要觀點之一。
列子自述「棄知」的過程,修持3年之後,他才曉悟是非、利害對修道的妨礙,但只能強加壓制,既心不敢念,且口不敢言。
5年之後,對是非、利害的本質進一層認識,於是「心庚(更)念是非、口庚言利害。」這「更念」、「更言」的是非、利害,已不是世俗的是非、利害觀,而是從「道」的角度全新評價是非與利害。
這就是前文所說的「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也是莊子在〈天下篇〉所說的「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苛於人,不忮於眾。」世以爲利的,我以爲害;世以爲辱的,我以爲榮。
到了7年之後,境界更上一層,「從心之所念,庚無是非;從口之所言,庚無利害。」既無今是而昨非,也沒有今非而昨是;沒有利害的分別、計較。
9年之後,消除了我與彼的是非利害分別、計較。只有修到這個境地,方始産生質變。
「而後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無不同也。」這是佛經中所說「六根互用」的境界;在修道三階段中,已然通過「煉精化氣」邁向「煉氣化神」階段。
煉而後化神通自足
陳摶祖師在《胎息訣》中說:「定心不動,謂之曰禪;神通萬變,謂之曰靈;智通萬事,謂之曰慧;道元合氣,謂之曰修;真氣歸源,謂之曰煉。」陳摶強調「煉己」,是煉精化氣階段最基本的功夫,在整個內丹修煉中,更不可須臾或離。
「己」納離卦,離卦在人身為心,故「己」即指人心,指念頭。所以清·柳華陽《金仙證論》說:「己即我心中之念耳。」煉己即修心、煉性。
性靈受到肉體的羈絆,神不能離形而出,但「心凝」則神聚,「形釋」而神露,神通就産生了;「骨肉都融」感覺身體好像不存在了,但不是真的不存在。然後「不覺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隨風東西,猶木葉幹殼。竟不知風乘我邪?我乘風乎?」不是有意識地要御風駕雲,而是像樹葉一樣,被風捲起,隨風任意東西。
因此,神通不是修道的目的,而是在修道過程中自然而然産生的。歷經有我、無我到忘我,消除了彼我的是非利害分別、計較,産生質變後顯現的靈能、靈覺與智慧,可視為得道的標記,但不能作爲得道的價值體現。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此段是〈逍遙遊〉全篇的精要。〈逍遙遊〉無非是說要得「逍遙」,必須「無己、無功、無名」,如何做到呢?就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
「乘」本是車乘之意,用來譬喻教法,以其能載修行者到達解脫的境界;「天地之正」指的是孟子說的「浩然之氣」,即天地正氣。
《孟子·公孫丑上》記載公孫丑問孟子,何謂「浩然之氣」?孟子言,「很難說清楚的。那一種氣,最盛大也最剛強,以正直去培養而不加妨礙,就會充滿在天地之間。那一種氣,要和義行與道德相配合;沒有這些,它就會萎縮,缺乏力量。它是不斷集結義行而產生的,不是偶然的義行就能獲取的。一旦你的行為問心有愧,這種氣就會缺乏力量。」
消息往來氣沖太和
「六氣之辯」的「六氣」,指陰陽化出的「六氣」,又稱「氣運」,古人也有稱之為「地氣」,是附會於五行的自然氣候變化的六種現象,指陰、陽、風、雨、晦、明之氣。「辯」字通「變」,指六種「氣」的變化。
以中醫病因學來說,「六氣」指風、寒、暑、濕、燥、火,為自然界一年六個時節的氣候特徵,也可以說是好、惡、喜、怒、哀、樂六種情志。
另外,《易經》的十二辟卦,將一年分成十二個月,六個月屬陰,六個月屬陽。
由乾坤兩卦開始變化,五天一候,三候一氣,六氣為時,四時為年,一年二十四節氣共七十二候。
各候均以一個物候現象相應,氣候變化都不同,影響我們的生命活動,因此產生生老病死的現象。
莊子在《田子方》所說「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與中醫初階必讀的「二十四節氣圓運動圖」顯示冬至陽發於地,夏至陰出於天,與理出於一。
天地之所以可以長久,就是因為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陰陽升降,消息往來,這種陰陽流通、會合、變化、沖和之氣,古人就稱之為「太和」。
莊子特別強調:「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是因為「天地」指乾坤兩卦,屬正陽、正陰,陰陽還沒有變化,只能順之而遊,所以「乘」。
後來陰陽變化出六氣來,六氣是相互變通著,要因勢而動,隨感而應,所以要「御」。
「御」雖有主宰、控制的意思,但是,以調和、協和來解讀,可能更切合莊子的原意。
因為人總是試圖主宰、駕御、控制周圍的事物,使得它們按照自己的意願發生改變,從而實現自己的預定目標。但如此不但勞心煩神,還常常適得其反。
所以,莊子認為最高境界的主宰,正是徹底放棄主宰,最好的控制是不控制,任其自然。因為你想改變某物時,某物同時在改變你;你想控制周圍的人和事,事實上就是把自己和它們捆綁在一起,你就「有待」,有所依賴,有所憑藉,有所對待,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
修道的人可以「乘」天地正氣,以高深的修養功夫,不受物理世界的支配,反而可以利用、調和自然與物理世界;不依恃任何條件或外物,超越物質世界的所有束縛,人世間的一切,都將在其遊戲人間的「遊戲三昧」中;無量無邊的時間、空間不能限制他,如此方可優哉、遊哉,遊到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