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德  2004-01-01 11:10

學習欣賞包容的美感，品嚐寬恕的愉悅，
才能解放心靈監牢，重拾真正自由。
迎向廿一世紀，需要廣傳這種和解之愛，
以化解戰爭殺戮、科技傲慢帶來的反撲與傷害，
讓全世界人類得以邁向更文明的未來。

　　二十世紀已經過去了，人類現已踏進二十一世紀。在新舊世紀交替之時，我的心中常常為一個問題所盤踞，那就是：「二十世紀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紀？」二十世紀的主流行為、主流價值是什麼？我認為唯有先瞭解這個問題，我們才能夠真正地邁向未來，在新世紀中，做出應有的調整與努力。

戰爭　科技　民主化－廿世紀三大主流

　　歷經長時間的思索，我認為二十世紀至少有三個主流行為或主流價值：第一就是「戰爭」，其次是「科技」，第三則是「民主化」。從整個人類文明史的宏觀角度來看，二十世紀的人類在這三方面的發展可說是最為突出的。

　　首先就「戰爭」而論，依據美國前國家安全顧問布里斯基的統計，在這一百年間因戰爭而死亡的人數高達一億八千七百多萬（出自《極端的年代》）。我們甚至可以說，在這一百年間因戰爭而死亡的人數，可能遠超過人類有史以來因戰爭而死亡的人口總合。而戰爭的影響，並不僅止於它在進行當下所產生的種種罪惡，以及實際上可感知的斷壁殘垣而已；戰爭的殘酷嚴重導致了人性的扭曲，同時也影響國家的制度與社會的結構；即便是在戰爭結束後，國家、社會乃至於人民均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來撫平傷口，使生活恢復常態。

　　而「戰爭」之所以在二十世紀產生如此重大的影響，與我所提出的第二個命題：「科技」的發展，息息相關。科技與戰爭的配合，從而發展出的嶄新武器使得戰爭可以成為一種對人類全面性的殺戮。當然，科技的發展對人類的影響並非全然負面。這一百年來，科技的發展使得人類的生活，在食、衣、住、行各方面更加便利，我們可以說，大部份已開發國家的人民，在生活上的享受可能遠勝於古代的帝王將相。但相對於科技的裨益，「科技的傲慢」亦隨之出現：除了用於戰爭的殺戮外，人類對於科技的濫用造成大自然史前無例的破壞。依據一九九九年三月十九日的《牛頓雜誌》的報導，在一九○○年代，每年從地球上消失的物種只有一種，到一九五○年是六種，到一九七五年是四百種，到一九九○年已有一萬種，但到了一九九七年，每年所消失的物種已高達五萬種，而諸如空氣、水、土地的污染及臭氧層的破壞……等等，我們確定地相信這一百年中，科技的濫用對地球生態的蹂躪與傷害，亦遠遠超過有史以來的總合。

　　第三則是「民主化」：在二十世紀初，真正實行民主的國家屈指可數，然而到了二十世紀末，大多數的國家，甚至包括台灣，都趕上了這輛民主化的列車；民主化風潮的蔓延與吹拂，在二十世紀達到巔峰，過往的帝國已不復見，而獨裁政權則成為少數的例外。民主化的精髓則是「和解」，也就是「包容與寬恕」，而這正是化解戰爭的殘忍、科技的傲慢為人類所帶來之負面影響的關鍵因素。

和解－減低敵對增進瞭解　和平共處

　　和解的精神可以應用在人與自然、人與人、政黨與政黨、國家與國家之間；人與自然間的和解，可減緩人類對大自然的破壞所導致的反撲；人與人、政黨與政黨、國家與國家之間，只要利益相同，就可以妥協和解。和解可以減低彼此之間的敵對，反之也可增加雙方進一步地瞭解和認識，從而和平相處。然而，最難的是人與自己的和解，也就是如何使自己以包容與寬恕的態度自處於世界。

　　人類絕對不會以一種孤立個體的狀態存在著，而是須身處於家族、朋友的社會網絡中；當身處於這樣的環境當中，卻不懂包容，只知強調自我意志，這樣的生活絕不會愉快，人格也不會健全。一個不懂得包容的人，即使處於人群之中，仍是孤單而寂寞的，因為他無法學會體諒別人，也無法尊重他人。

　　在學習包容外，我們亦需要能夠欣賞、品嚐寬恕的愉悅。「恨」是一把兩面的刀，它一方面給人意志、膽識和勇氣，但它也會傷害自己；「愛」則是一把單面的刀，它可以讓人咬緊牙關渡過難關，即便艱苦。不懂得寬恕的人，是用恨以過去的悲傷與憤怒為自己鑄造一座心牢；這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無法自由，因為他的身上有著自我囚禁的枷鎖。帶著悲憤與怨恨的人，不能走向未來；唯有寬恕，才能讓自己從痛苦中解放，重拾真正的自由。（作者為財團法人新台灣研究文教基金會發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