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魔搏鬥的最後四十天
楊靜聲 1996-10-25 11:25
我陪光侍開導師走最後一段路的日子
記得六月初，天安堂靜心靜坐班開課，要找光侍開導師講一堂「靜坐與健康」，到其上班的診所找了二、三趟，都沒找著。護士說：「林醫師請假。」心頗納悶，覺得事有蹊蹺，心想除非教院有活動，否則這個盡忠職守的園丁，那有可能離開工作崗位呢？
不久，在一個月亮星星不見蹤影，天空烏雲密佈不斷下著雨的夜晚，敏脉打來一通電話告知開導師在診所養病。因下雨南投山區有坍方落石，要我先去探望，她等明天再出來。掛上電話我馬上和先生緒舜直奔近在咫尺的「陳內兒科診所」─開導師生前最後一個上班的地方。
那天正是六月十五日星期六。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臉頰深陷的病容、一副瘦削的身軀，捲曲在一張黑色的軟床上。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是那麼無助、孤單。突然看到我夫妻倆的出現，光侍開導師現出一副驚訝的神情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找您好久啦！魚池、醫院、南投縣初院都找不到，沒想到卻躲在這裡。」我責怪著開導師。他努力的想坐起來，卻力不從心，緒舜扶他坐在那矮矮的床墊上，才發現微微的發燒呢！而且聲音沙啞，趕緊取出床頭的溫度計量體溫，他苦笑著說：「喉頭發炎。」於是由我為開導師做炁功，近半小時的炁療中，由於床墊著地，只能以跪姿施治，雖跪紅了膝蓋與雙腿，卻渾然不知疼痛，一心一意求無形運化，專注投入也不知汗珠滴濕了地板，突如其來一股寒意自背部竄過，方回到現實，在開導師的指引之下，再次於喉部做炁療，許久方停。
第二天提著早點去探望，人卻不在客房，診所護士告說，林醫師在花園。於是直衝後院，看到開導師愁眉深鎖的坐在石椅上，桌上已擺著一份沒吃完的早點。默默的陪開導師坐一下，但室外蚊子多，雨後早晨又頗有涼意，於是要開導師進屋內休息，準備再做炁療。他看我手中的提罐，問我是不是「清粥」，我回答：「是呀！」於是開導師又吃了一碗稀飯，飯後笑著說：「今早食慾特別好。」看著先前那一盤早點，我知道口味一定不合，於是我說：「以後三餐我來準備，同樣是素食者滿方便。」
在往後的一個多星期，每天早晚二次到診所為開導師做炁療，並送去三餐；但開導師吃得很少，除了稀飯外，有時也以麵食佐以青菜，顧及病人胃口不好，菜色儘量變化，但開導師卻告訴我說：「你也很忙，不要煮那麼多，只要燙個蕃薯葉和瓢瓜湯即可。」心想餐餐吃白水瓢瓜湯也不行，於是放下幾片當歸，卻原封不動。有時買不到蕃薯葉，只好去同奮的菜園摘，在追問之下只好據實以告，唯獨要其保密，並不可去探望，因開導師不願驚動同奮和親友，故在開導師病危時，還被天安堂的同奮指著罵我為何不事先告知，太過份了。
六月廿三日開導師再度大量胃出血，當夜敏脉送他去省立台中醫院輸血，可是他仍不願住院，依然由診所的陳醫師和他自己開藥打針。先前五月底的一次胃出血，也只住院四天，即自行離開醫院。我想大概是秉持自己十幾年的自信與對 上帝的虔信，充滿著信心面對著人生的一個劫運，或者憑自己是血液科主治大夫的專業知識，不願讓心愛的妻小知道病因，寧可自己承受巨大的壓力與病魔決鬥，也不願吐露一絲病情，善良純樸奮鬥的本性，因家事、國事、天下事令他心有千千結，但也在天帝教裡找到了安身立命的目標。
往後三日病情極不穩定，高燒不退，冒汗、出血，餐點幾乎未動。廿四小時無休的照顧，敏脉疲憊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急躁，首次聽到他夫妻倆的爭吵「無論如何到醫院檢查呀！」「骨髓移植要花一、二百萬」「怕什麼，你兄弟那麼多」「你不懂！超過四十五歲不能移植」，暴風雨般的爭吵，我睜大眼睛啞口無言。手持毛巾拭擦開導師冒汗、發燒的身軀，原本瘦弱而今更是皮包骨。開導師身上的汗衫又濕了，告知坐在地板上掉淚的敏脉「我回家拿先生的內衣」，旋即返回診所，卻見陳醫師丟下樓下一屋子的患者，坐在床榻上，二人用我聽不懂的英文交談著，一會兒護士又來抽血，敏脉在點滴上又加了二劑針藥，趁著更衣之際，我輕輕的對開導師說：「我們都需要您，請您考慮一下是不是該去醫院。」
當晚七點到八點半我有一堂課要上，所以先行離開，回家告訴緒舜，開導師今晚又發燒了，你過去看看。下課方到家，兒子已等在門口說：「爸爸和敏脉在找你。」心知有異，即趕過去。卻見緒舜站在門口，敏脉也站在門口，她的車子不尋常的停在診所門口中央，敏脉看到我，一個苦笑說：「光侍等你回來才肯去醫院。」立即三人直奔二樓，開導師已穿戴整齊，行李也打點好了，更有一輛輪椅在一旁，於是和緒舜二人扶開導師坐上輪椅，由我推著坐電梯下樓，敏脉開車我護陪，緒舜和緒考跟隨在後。一行人由診所到醫院的急診室，舉步之間透露著更多的沈重，迷惘的心情不知如何，是該順著開導師之意回鐳力阿休養，還是面對不太樂觀的住院治療。等到辦好住院手續已是六月廿六日的深夜十一點了。
光田醫院的報告很快出來了，也殘忍的公佈真相─急性淋巴性血友病，即血癌。醫院的光行、光歧同奮均建議化療，但開導師一直猶豫著，一度要回鐳力阿休養，我曾多次與光猛開導師連絡，甚至連房間都準備好了。這段時間聞風而至的同奮多了，親友也在他的同意之下告訴了實情。可是每次去醫院探望和做炁療時，眉頭皺得更緊了，問他何以菜飯剩那麼多，總是說：「心情不好，吃不下。」我總是說：「不吃沒體力，沒營養怎麼對抗癌細胞呢？」再次去醫院時，決定帶著開導師寄托在我家照顧的長子映華，孩子的笑可以喚醒陽光，看到多日不見的愛兒，他展現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卻幽幽的說：「靜聲！映華拜託你了！」
七月六日開導師轉院至榮總接受化療，一方面加強炁療，省掌院炁功中心有周詳的安排，每天均有同奮至醫院，同時緒種─開導師的堂弟亦以中藥配合治療，全省各教院均發起誦誥迴向，天安堂更是一場又一場的迴向，也有許多同奮以個人方式誦誥迴向，祈盼開導師渡過難關，早日康復。
七月十八日帶著剛從天極行宮參加第一梯次天使營回來的映華，到榮總與父母親分享他的興奮和快樂，小孩吱吱喳喳的窩在母親懷中手舞足蹈說個不停時，我發現開導師病床上有一撮撮的落髮，臉頰有些浮腫，聲音更沙啞，還不停的咳嗽，心想大概是化學治療之故吧！但其精神尚佳，適有其他同奮在場，向其推薦靈芝的神效，雖覺不妥又不便明說，只是向敏脉暗示，開導師需要休息，勿因多說話而傷神，快快送客吧！
七月廿三日一大清早，第二梯次天使營的小朋友正在餐廳專心的讀經、用餐，突然電話響起，電話的另一頭敏脉又急又慌的要我馬上帶映華下山，趕到榮總，謂開導師感染肺炎，昨晨轉到加護病房。無菌的隔離加護病房，除了父母、配偶，他人不得進入，敏脉告訴護士我是開導師的妹妹，方勉強准許，見其鼻腔、口腔均插了管，鮮血不停的從口裡流出，四肢不安的踢著，曾建議敏脉取紙筆給尚有意識的開導師，是否要交代什麼，可是遭敏脉否決，謂渡過這個危險期會好起來。此時似懂非懂的映華，看到媽媽哭，抱著我大聲的哭起來了。
七月廿四日醫師宣佈放棄治療，完全開放給家屬用中藥灌食及炁功治療，但七月廿五日下午六時，光侍開導師仍然放下一切，告別紅塵，回天覆命，灑去業惱重獲清涼了。
祭光侍開導師追思文
維
中華民國八十五年八月十日丙子年六月二十六日，天帝教南投縣初院全體同奮，謹以鮮花素果之儀，致祭於林光侍宏教開導師之靈曰：
嗚呼！
文星夜沈，少微隱光；教院不幸，良師突喪。
多年執鐸，啟迪有方；傳道使者，優秀人才。
當仁不讓，一勇當先；帝教奮鬥，終有所成。
鍛煉命功，修持神功；宗教知識，轉識成智。
眾志奮鬥，共造雲城；人生幾何，世事無常。
培功立德，藉假修真；承擔天命，向天奮鬥。
以身許道，宏揚真理；聲聲願願，真心不昧。
吸吸呼呼，道心不惑；自渡渡人，教化人心。
默默耕耘，不求聞達；神學領域，奧妙無窮。
念茲在茲，允進康同；毓自名門，宜教宜家。
幽明永隔，訣別死生；梁木忽摧，高山失仰。
嗟乎後生，淚灑胸襟；難止哀悃，聊表衷腸。
嗚呼！哀哉！
伏維尚饗。
謝啟
先夫林誠甫道名光侍，於中華民國八十五年七月廿五日回歸自然，治喪
期間，蒙中部教院同奮助唸廿字真經，及成立治喪委員工作小組，協助諸
多事宜。八十五年八月十日下午一時舉行飾終大典，渥蒙代首席賜頌輓額
，暨全國各教院及至親好友寵賜隆儀，遠道親臨弔唁，雲情高誼，歿榮存
感，不及踵叩，謹申謝悃。 伏乞
矜鑒
後學林陳麗蓉（敏脉）
率映華心旋恕義叩謝
因本期稿擠，「天帝教靈魂觀」一文暫停一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