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中散記／自解心鎖
鐳力阿道場／呂光證 2000-07-01 12:40
自赦，是現在的我，赦免過往的我，
清醒的我赦免愚痴的我，寬容感恩的我赦免痛苦煩惱的我。
走出內心幽暗糾結的陰影，迎接溫暖光明的晴空。
你願意把雙手從大樹上放開嗎？
你心中是否也有大樹？
從前，有一位徒弟問他的師父：「請問怎樣才能放掉執著呢？」師父瞧他一眼，道：「明天早上你到河邊來，我教你怎樣放掉執著。」第二天清早，徒弟匆匆忙忙趕到河邊，遠遠看到師父貼在一棵大樹上，大聲哀嚎，徒弟一驚，快步走到樹旁，只見師父雙手環抱大樹，不斷把臉貼在樹上摩擦，鮮血淋漓，師父見到徒弟來了，高聲喊：「看什麼啊！快來救我！」徒弟趕緊上前抓住師父的手，想用力扳開，不料師父雙手抓得很緊，扳他不動，徒弟氣急敗壞之下，朝師父叫了一句：「師父！你把手放開啊！」
師父一聽，當場停止哀嚎，把雙手放開，轉過身來平靜地對徒弟說：「這就是放掉執著。」
同奮們，我們每個人心中是不是也都有這樣一棵大樹呢？
我們是不是常常不自覺地抓緊大樹，一面把自己磨得鮮血淋漓；一面又冀望有誰能來拯救自己呢？
人果真是矛盾的動物？
或是像師尊說的：顛顛倒倒，反反覆覆，沒有中心思想？
我在天赦年啟建之初，到過許多教院親和，一方面宣導生死大事；一方面詮釋天赦年的意義，事實上，這趟親和之旅與其說是向同奮宣導，不如說是藉機檢驗我自己的內心世界。我得坦承，我是個人，有情慾、有私心、有個人偏見、有好惡執著，我心中有不同的樹，閒來無事時，總會選一棵自己貼上去，磨得鮮血淋漓。
只願征服自己
前一陣子百日閉關中，我不斷地祈禱、反省、靜坐，煉心、煉命、煉神，我整日問自己、觀察自己，如老鷹抓獵物一般，目光炯炯地不放過內心絲毫變化，我窮根究底地問自己為何如此想，為何如此做，我僅憑聖訓講的一個信念：「問自己的人，最後可以問到 上帝。」始終無怨無悔地走下去。
百日之功有使我脫胎換骨嗎？
我省察我出關後的所做所為，察覺到我的心力是比以前增強了，比以前敏銳了，我確實是比以前更容易洞悉我內心真實的聲音，但是大樹依然存在，一股致命的吸引力總是在冷不防中，把自己吸在樹上，自尋痛苦一番。我逐漸認清，敏銳的心力雖然消融不了大樹，但是卻讓我更瞭解痛苦煩惱的根源，讓我在滿嘴苦澀的咀嚼中，體會執著的黑暗力量是如此無孔不入，也讓我在面對內心幽密的叢林裡，洞察了他人心中一棵棵的大樹。
於是，我再度挺立於山巔，仰天誓願，我絕不做一個征服世界的人，我只願做一個征服自己的人。
在遊走於各教院的旅途中，我一邊面對心中的大樹懺悔；一邊感受同奮靈魂深處的吶喊，我把印象最深刻的一些經歷，用對話的方式記錄下來，同奮們，如果您覺得受用，何妨試試看；如果覺得不受用，就忘了它吧。
「自赦」含意深遠
首先，是有關反省懺悔的事，同奮是這樣問的：
「『自赦』這個名詞好奇怪喲，難道是自己赦免自己嗎？這很容易啊，只要犯了錯，自己原諒自己不就得了，但首席是這個意思嗎？不太可能吧！」
「當然不是這樣子，你誤會首席的意思，『自赦』是自我反省、自解心鎖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乾脆用『自省』就好，要用『自赦』呢？」
「其實『自赦』有非常深遠的含意，一個真正做到反省懺悔的人，的的確確會感受到自我諒解、自我寬恕、自我解放，此時心中充滿無以明狀的感恩之情，那真的是一種『赦』的感受。」
「你可否舉一個實例讓我清楚。」
「可以的。例如我本人，我很早以前就發現我最怕被別人冤枉，別人罵我、辱我、嘲笑我，我都還能自制，不動脾氣，但是別人冤枉我，尤其是越親近的人冤枉我，我的脾氣會一發不可收拾。我常常在懺悔這一點，可是怎麼都改不過來，很痛苦。」
「有一天我在懺悔的時候，突然想到，我每次只是急著批判自己對錯，只是急著告訴自己下一次千萬不要再『破功』了，我從來沒有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毛病，凡事有果必有因啊，我這毛病究竟是何時開始形成的？如何形成的？我從來都沒有去探索過。」
從回憶一生入手
「後來你怎麼去探索呢？」
「我開始『回憶』我這一生，從現在往前回憶。請注意啊，我之所以用『回憶』是因為我不急著批判對錯好壞，在沒有瞭解事情全盤面貌之前，怎麼能下結論呢？因此我只是單純『內省』，向內觀察自己，我把一生劃分成好幾個階段，從最近一階段內省起，再逐漸回溯到上一階段，乃至我幼年記憶所及的最早階段。」
「我宛若一個超然的第三者，從回憶中俯視我的一生，種種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一一從我心田流過，剛開始不熟悉，很容易中斷或跳到別的思緒，後來熟習了自然進入情況，我在閉關中每天花好幾小時回憶，初步反省過這一生。以前有句話說：『往事歷歷在目』，『歷歷在目』這四個字形容的真傳神啊，反省到後來真感覺整個往事像在你面前重演一遍，當時的心情、思緒你依然清晰感受得到。」
●我們是不是常常不自覺地抓緊大樹，一面把自己磨得鮮血淋漓；一面又冀望有誰能來拯救自己呢？
「你最後找到你怕被冤枉的原因嗎？」
「我想我找到了。」
「我在回憶中，重回到小學四年級的課堂上，我心中浮現自己年幼的身影，正在專心作勞作，前面位子的同學突然回過頭來開我玩笑，嘻嘻哈哈，勞作老師一怒，轉身就衝出教室去了，因為她那天心情很不好，再三要求勞作課時不准任何人講話。」
「沒多久，級任導師氣沖沖地走進教室，嚴厲斥責全班，眼光一轉，瞪著我們兩個，我害怕極了，導師冷峻地命令我倆到講台上面對全班罰站，她先問我同學為什麼不守規定，同學機靈地回答說，因為我在鬧他，所以他才回頭來……；導師叫他先回座位，接著就問我為什麼不守規定，我站在台上早已嚇得雙腿發軟，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導師勃然大怒，罵道：『連講話都不會講，像個女生一樣，沒有用！你給我繼續罰站。』」
「我滿含淚水，低著頭站到下課。那位同學有一位死黨，個子很高大，下課後跑來故意撞我，警告我要我小心一點，以後不要誣告人家喔。」
感恩與勇氣化解陰影
「我回憶起這年幼往事，眼眶不免濕潤，我深刻感受到那小男孩心中的恐懼、無助與屈辱，我好憐惜他，好寬容他，我不怨陷害我的同學，因他是無知的，我也不怨級任導師，因她當時也不過二十來歲。我心中對這往事的憐惜、諒解，使得我心中充滿感恩與勇氣，自然走出了怕被冤枉的陰影，我多年欲降伏不得的習性，終能根除，不再重犯。」
「為什麼感恩與勇氣的力量能讓你走出幼年的陰影呢？」
「因為從前我被冤枉時，直接喚醒的是潛藏的自卑、屈辱的情緒記憶，所以我不由自主地發脾氣，以掩飾這種痛苦情緒；但現在不同了，我被喚醒的是憐惜與寬容的情緒記憶，感恩之情自然溢於胸口，反而較能以諒解的心看待冤枉我的人事，也就不容易動脾氣了。」
「聽你的經驗談，我想到許多人只是在懺悔自己不該發脾氣，卻很少去瞭解自己為何發脾氣，所以很難改的過來啊。」
「因此，我以自身實例見證，『自赦』是現在的我赦免過往的我，清醒的我赦免愚癡的我，寬容感恩的我赦免痛苦煩惱的我，簡單的說，就是真我赦免假我，就是自己把雙手從大樹上放開。因此能自解心鎖，走出內心幽暗糾結的陰影，迎接溫暖光明的晴空。」
「你的經驗告訴我們，不要忽略了『反省』，只要在『反省』上痛下功夫，追根究底內心之動機與潛因，甚至要去作一生的『反省』，自然能做到真正的『懺悔改過』？」
由內省接觸真實的自己
是的，依我體會，人的許多心結來自於不瞭解事物真相，越能接觸真相，越能解放自己，所以西方人說：『真理使人得自由。』所以佛陀經由『反省』而能明心見性，解脫煩惱痛苦。
但是我要強調，真理的知不是大腦的知，也不是讀書研究的知，而是身心當下全然的投入，全然的印證的知，這種知伴隨著諒解、感恩、同情的力量，是這種力量解開了心鎖，是這種力量才有『自赦』的覺受。」
「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擁有這股力量呢？」
「第一，好好『內省』自己吧，喜怒哀樂將發之際，先在內心轉一轉，問自己為何會有這些反應？是這原因嗎？還是那原因？都是別人引起的呢？還是自己內心有結？第二，找段時間把自己一生做個『回憶』吧，去省察自己個性形成的年代與原因，瞭解一下為什麼我現在是這個性而不是那個性。第三，真誠的面對自己吧，每個人內心都有黑暗面，與表面的自我評價往往不同，因此大多數人不自覺地逃避自己，但是，現在既然正逢天赦年，何不以 上帝之名，以坦然諒解的心，真誠地面對自己黑暗面呢？」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方法能幫助自己自赦呢？」
「在我經驗中，誦持皇誥常常能使我湧現諒解、寬容與同情的力量，和深刻的反省效果是相似的。」
「但是我誦誥至今，不但沒有你說的體會，連專心持誦都做不到，常常不知道誦到那裡去了，你能談談這方面的經驗？」
這是另外的問題了。
同奮們，讓我們下一期再繼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