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探源之旅‧之二/五十八年朝思暮想 終能重登大上方
口述/維光樞機 整理/林月開 2000-12-01 09:10
了卻畢生心願 心裡開心得不得了
民國卅一年,我才初中一年級,下山後,就沒再回華山。
這次一路上山,一馬當先,自信十足,感覺師母就在身邊,
這輩子能重溫兒時美夢,覺得自己真了不起,
八十歲以前,我一定還要再回來一次。
這次到大陸的尋根之旅,最渴望能到華山上大上方。民國三十一年,初中一年級下山之後,到今年整整五十八年,都沒有再上華山。民國七十九年,大哥第一次上華山,那時上大上方的山路還沒修好,因為是冬天,山路又結冰,大哥回來說:「路真的難走。」那時,我懷疑自己是否能上得去?後來華山管理局把上大上方的路修好,鐵鍊也安裝好了,衡量我自己的體力,雖然今年已經七十一歲,我想,這次總該可以上去了。
心心念念到大上方 登高一呼八人行
尋根之旅,到上海,看抗戰勝利後全家住過的祖業大上海飯店,又到蘇州,祖母住的祖居老房子還在,到西安,找到師尊最早到西安的第一個弘教據點濟生會,然而,心裏最想念的,還是能不能到兒時住過的華山看一看,不能到大上方,最少要到莎蘿坪,仰望山頂風光,但心心念念就是希望能夠在十月廿一日上大上方。
十月二十日晚上,西安負責接待我們的電影家協會皇甫馥華小姐,打電話告訴我說:「明天天氣不好,有霧而且會下雨,能見度低,建議最好連可以乘坐纜車上去的北峰都不去,到莎蘿坪就好。」聽了之後,心裏真的很失望。二十一日早晨,光光在汽車上宣佈行程,說光啟、光思、光通、顯立、正中五個人要上大上方,其他人一起到莎蘿坪之後,下午坐纜車上北峰,我聽說有五個人要去,搶著說:「我也要去。」由於我的號召,光聖、敏悅也決心隨行,我心想,如果我不去做嚮導,他們怎麼知道這裏是哪裡?那裏又是什麼地方呢?但對自己能不能上去還是有點擔心。
●以師母當年的石磨做見證,「八仙」相約十年後華山見。
九點不到,我們到了華山山腳下的玉泉院,光光事先聯絡好的嚮導王武和他的助手,已經幫大家準備好乾糧和棉紗手套,同時也為女眷們準備了五頂滑竿,於是我們進入華山山峪,一路走,一路休息,十點多鐘,到了莎蘿坪,休息一下,八個人開始上大上方,我一馬當先,嚮導王武第二個,顯立第三個,後面是光思、光聖、光通、光啟、正中、敏悅,我一直埋著頭往上爬,爬了一段便回過頭對後面的人「喔—喔—」的叫兩聲。爬了第一段山路後,腳踩著上山的踏步,感覺有三分之一深,踩的很穩,鐵鍊也很牢固,我就回頭對他們說沒問題,也對自己愈來愈有信心。因為年齡問題,走一段路,就喘得很厲害,但每次都只停個十幾秒鐘,就繼續往上爬,上山坡度陡,腳感到疲累,加上手臂用力的緊握鐵鍊,雙重用力下,累得猛出汗,汗流浹背,我花了四塊錢人民幣買一條毛巾,路上一直用它在擦汗。
大上方真讓人覺得愈爬愈高,萬丈深淵,很陡很陡的山崖,爬山的時候,千萬不要回頭看,也不要仰視,最好一手扶著路,一手拉著鐵鍊,埋著頭往上爬。那一天山裏都是霧,往上看,只看得到二、三十公尺遠,往下看,最多也只能看到二十公尺,一路上山,感覺師母就陪在身邊,讓濃霧障蔽了視野,解除大家內心的恐懼,也幫助我完成上大上方的心願。
重遊舊地真是歡喜 兒時趣事幕幕想起
一路走,走到馬鞍橋,大家停下來吃乾糧,我吃了半個饅頭,香得很,上大上方很高興,這種心情,真的,只有自己能夠體會,一路走,一路唱歌,大家也跟著一起唱,一整天都是開心的,五十八年後能夠舊地重遊,對於小時候在山上無憂無慮的環境,很喜歡,很掛念,心裏很開心。
馬鞍橋往下走,再往上爬,就到了雷神洞,從雷神洞到大上方,鑽過口之前,要爬一個木頭梯,現在已經變成鐵梯,而兩公尺大小一個橢圓洞的口,以前有個鐵板門,一蓋上再上木栓,誰也上不來,但現在洞口什麼也沒有了。一爬上去,豁然開朗,就到了大上方,環境沒變,依稀是兒時記憶。玉皇洞旁邊有一棵華蓋柏,雖然樹已經被砍掉了,根還在,而跟胡明德下棋的石桌也留在原處,倒是每年巡天節,大家敲著法器打轉繞圈的那顆老松樹不見了。玉皇洞旁蓋的廚房、臥室、地下室,所有的房子都沒有了。從玉皇洞左邊上山是曬經台,也是師母夏天曬皮衣的山坡,再下去是金仙洞,都已經殘缺不全了。原來通往泉水和三官洞的路,已經被亂石隔絕,無法過去。而玉皇洞山壁上兒時四弟維剛摹刻的「正大光明」四個字,也只剩下「正大」兩個字。大家到玉皇洞,光思當司儀,上香,行四跪八叩禮,一起會坐半小時。
民國二十六年,小學讀完一年級,八歲上山,民國三十一年,十三歲,離開大上方,五十八年沒有再回來,站在那裏默想,兒時記憶一幕一幕想起,師尊、師母、大哥、二哥、四弟,我們一起在這裏生活的情景,一幕幕都在眼前。四兄弟一起爬山,爬樹,摘果子;大家惡作劇逼母雞生蛋,把公雞弔在曬衣場繩子上,晃過來晃過去,練雞爪功;跟胡明德下棋,快輸了,棋盤一掀耍賴就跑了。大家一起唸書,扮家家酒,想起來真甜美。那時物質生活很苦,可是精神生活相當愉快,師母說:「你們不曉得,我可是吃足了苦頭。」我們兄弟四人每天爬山玩耍,鞋子一雙雙破了爛了,師母忙著一雙雙的納鞋底,為我們趕著做新鞋。師尊專心修他的道,師母就打點所有生活細節。童年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快樂得很,一切都讓師母承擔,所有的委曲都向師母傾訴,母親真的偉大。而巡天節道士寫迎鑾接駕的彩紙,是把毛邊紙捆紮起來,折幾折,顏料塗一塗,就變成裝飾的圖案紙;跑旱船,我和胡明德反串女孩和老太婆演戲;聽大哥講故事編劇作夢,華山上的這些生活,都跟後來我拍電影有很大關係。
下回力邀維公同上華山 完成立碑之舉
這次來到大上方,感覺大致輪廓位置都在,只是看起來好像不是兒時那個樣子了。以前記得玉皇洞前有房子、亭子、雞棚,還可以曬衣服,現在怎麼覺得前面空間變小了,玉皇洞平台右側,那個石頭壘起來師尊的臥室和光殿的地方,應該更往外延伸出去才對,不應該是現在那個侷促的現場,是自己長大了?還是地縮小了?五十八年了,也可能多次山崩地震,改變了地形地貌。那天山上沒下雨,但是霧很大,看不清楚整個大上方的形貌,決定八十歲以前,一定要再上大上方一次,要把大上方看得更清楚,真的期盼有一天還能再上去,也覺得還有很多事情要趕快推動進行,之前帝教以極忠文教基金會名義捐款華山管理局十萬美金,在莎蘿坪修建莎蘿園,供遊客休憩,並準備將師尊於抗戰八年,在大上方終年祈禱以助抗戰勝利的事蹟立碑紀念。然而,經過師尊他老人家親自核定同意的碑文,已經製作完成的石碑,至今卻尚未豎立。大哥與我都決心要完成立碑這個心願。
五十八年後,今天再上華山,天帝教在台灣已經有了基礎。想到師尊叫我為弘教奮鬥,我說:我的天命是要為中國電影奮鬥。現在想想真的後悔,當時應該順從師尊的心意才對,不過師尊應該知道我只是嘴巴硬,心裏不是這樣想的。我一直希望能在電影事業上,通過經營籌建一批基金,做為帝教弘教發展的資糧,幫助帝教可長可久。現在我想從整合媒體上下手發展電影,也希望能夠利用媒體的力量,幫助帝教的弘教工作。所以我一直覺得,電影與弘教,是可以殊途同歸的。
這趟尋根之旅,真的達到尋根目的,相當有價值。在黃仁為我編著的那本《行者影跡》一書中,大哥在序文中提到,師尊百歲華誕,要約維公、維剛和我四兄弟,到大陸尋根一趟,走以前走過的路。沒想到,維剛今年年初放棄了承諾,先我們一步離世,四月二日飾終時,維公從美國回來,表示去的意願不高,而由於大陸全國文聯誠摯邀請我們到大陸一遊,因此我全力克服困難組團,除了大哥大嫂,我和賢濟,賢闊和顯立,光燾伉儷,光光等李氏家族之外,我還約了影視界的好友王曉祥、余秉中兩對夫婦和馬中行,另外我也約了光啟、敏篤、光思、光聖、光通、敏悅、正中等同奮共二十一人,由大哥率領,十月十五日飛到上海,十九日轉往西安,二十三日轉赴北京,二十七日結束旅程回台,一路上雖然也有人後到先回,但在文聯全程的悉心安排下,大家都感到很開心,相處一團和氣。
看到以前祖母在那裡住過的蘇州老宅,現在還沒拆,然而為了都市發展,附近蓋了很多新房子,人事全非,很感滄桑,能夠回顧五十幾年以來的環境,相當不容易。這次到蘇州,到上海,到西安,到大上方,想到一路追隨師尊師母走過來,都是歷史,是師尊奮鬥的歷史,是帝教發展的歷史,沒有這一段歷史,就沒有今天的天帝教。
維剛不能再上大上方,應該沒有遺憾吧?我每次問維剛,你想不想上大上方?他都未置可否。因為小時候他每次上山,都被揹在別人的背上搖搖晃晃,很害怕,他並不渴望自己能回大上方,所以顯立說:「我代父親上大上方。」但是維公我要鼓勵他去,他對大上方的記憶比我還多,在我們兄弟中,他是腳力最健的一個,我們都叫他「爬山虎」。二十七日晚上回到台北,我立刻給維公打電話炫耀:「因為母親一路保護,起了很大的霧,沒有看到萬丈深溝,很順利的上到大上方,我能上去,你一定也能上去。」在電話那端,他呵呵的笑了笑,我聽得出來他有點心動,希望幾年之後,我再鼓勵他一起上大上方,有二哥同去,必有更多的話題和記憶。
一路走過來,沒有過去,就沒有今天。這輩子能夠完成上大上方的心願,覺得自己真的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