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母與我
黃敏原 2002-05-01 09:55
─循循善誘教我做人 教我放下 教我了天命
一、第一印象
第一次看見師母,總覺她與眾不同,那樣的神情光彩、衣著優雅、氣質不凡,絲毫不會老態龍鍾,一點也不像八旬以上的老太太、老奶奶,這是我對師母的第一印象,自此也吸引了好奇的我。
師母對陌生的同奮是非常客氣的,以至於常讓人有種不容易親近的感覺。我初到台中美村路中華民國主院專職時,不明白她的個性,常在她上樓梯時主動上前扶持,她不願意;幫她提東西,她也馬上拒絕,剛開始我以為師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後來日子久了,慢慢熟悉了,得有機會親自陪侍她老人家,方知師母不隨便讓人幫她,是不好意思麻煩同奮,所以,也就更別說是不常親近她的同奮了。
二、開啟陪侍因緣 喚我丫頭
第一次陪侍師母的機緣,是在師母專任的侍女請辭時,很湊巧地,當時師母熟悉的同奮又都正好另有要事牽絆,於是我才有機緣得以專職同奮的身份支援陪侍師母。那時師尊、師母住在天極行宮,我在主院專職,到天極行宮時,先向師尊參見行禮,再經由師尊介紹我給師母認識,他老人家向師母說:「她是沒爹疼的小孩,很乖巧……妳要好好待她。」然後師尊、師母就看著手掌講些我聽不懂的家鄉話,當時我並不懂得其中奧妙,雖然對師尊如此熟悉我的過去感到不解,心裡認為是大哥光邊曾經向他老人家報告過,一直到隔年,我參加天人交通技術人才第一期訓練班時,方知那稱為「調光」,就是透過掌光可以察知我這個人過去的種種。
當天師母引我入她的房間,第一句話就問我:「妳想不想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好問到我的傷心處,我竟然哭了出來,師母見狀,連忙輕拍我的肩膀並安慰我說:「孩子不要難過,我自己也是自小就沒有爹娘疼……。」接著師母講了許多深具智慧的言語開導我,鼓勵我要堅強,但慚愧的是,師母的腔調當時我只能聽得懂一、二,再加上難過、緊張,又發覺自己的失態,所以也顧不得到底聽懂了多少,只要能趕快穩住情緒即可,現在想想,真是有點可惜了。
當天,師母就開始以「丫頭」稱呼我,告訴我年紀輕輕就知道向上修道是對的。
三、李祖父命終 夢中預示玄機
我的親生祖父在日據時代被日人徵兵到南洋打仗,我的祖母帶著我的父親(其他兄妹均夭折)流離失所到處行乞,李祖父就在當時遇見了我的祖母,感於她們母子倆可憐無助而收留照顧,也因此,李祖父終生沒有結婚。
李祖父小的時候因家庭環境困窘未能讀書識字,平時賴以維生的田產在某一次開發案中被森林開發處徵收,為提供我祖母母子安身之所,以微薄的徵收補助款勉強買下了老家的房子,之後就全靠雙手為人拉車,以苦力掙錢。
他不僅撫養我的父親長大,在我父母感情不睦雙雙離家之時,以老邁的身軀扛起了照顧家中七個小孩的責任。
我的母親原本在我出生後就要與我的父親離婚,但在李祖父慰留下打消去意,然而家中孩子眾多,為了生計,母親只好北上謀職,家中就剩下李祖父與我們七個小孩,李祖父一方面教我們洗米、洗衣等家事;一方面告訴我們做人的基本道理。而父親幾乎是不回家的,在這樣相依為命的艱難生活下,我們與李祖父的感情自然遠超過父母,然而師母竟然全知道。
李祖父一生清清白白正大光明,與我們無任何血緣關係,可是其對我們家人的照顧卻是如此無私的犧牲與奉獻,晚年更因為父親與人合夥經商失敗,甚至連累他老人家變賣賴以棲身的老家,幫父親還債,歷經這樣的打擊而他卻依然無怨無尤。我常告訴自己,長大後一定要好好孝順李祖父,以報答他老人家的恩惠。
某天夜裡於主院宿舍睡夢中,恍惚間見到穿著道袍的師母叫醒我:「敏原小丫頭醒醒吧!妳的李祖父壽命將終,妳希望他馬上走呢?還是多留些時日?如果多受一點折磨,可多留約半個月或……。」我當時毫不考慮地回答:「我不要祖父多受一點折磨。」才剛說完,就在師母一句:「孩子睡吧!」的話聲中,不知不覺的又睡著了。
第二天起床第一件事即打電話回宜蘭,詢問李祖父身體狀況,母親回答說他老人家身體好得很,和往常一樣硬朗康健。我也將此事告知大哥光邊,他並不以為意,直到第三天家中來電通知李祖父已不省人事,才應驗了我的夢兆。那時我與大哥火速趕回宜蘭時,李祖父己撒手西歸,而我也永遠無法忘懷那一刻,當我和大哥淚流滿面地跪在遺體旁,以震顫的雙手緊握他老人家仍有餘溫的手時,霎時從李祖父的眼眶中湧出了雙行淚,似乎在他生命盡頭的最後一刻,猶然捨不得我們這些孩子一般,大人說:這是魄力作用,是在等至親的人回來啊!祖父這一生,無怨尤地為我們一家付出,當我們長大成人,可略盡孝道時,他老人家卻未能享得半點清福就……,想到此,我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眼淚如決堤般地傾洩而下。
四、紙盒牛奶 治療陳年傷痕
某日陪師母北上,在返回清涼精舍途中的高速公路休息站,師母買了一個紙盒牛奶給我,我一直拿在手上未將它喝完,回到了精舍,師母意有所指地說:「勿重蹈覆轍,快喝完它。」一開始時我還未能會意,師母又補充說:「高中的事你忘了嗎?」我才恍然,一方面相當驚愕;一方面則充滿感動,這是一件隱藏在我內心深處,卻又讓我頗感難堪的往事,而師母的關懷竟是如此的無微不至。
當時在外地工作的母親,每月會定期寄生活費給我們,然而在我高中的某一個月,母親的錢被偷了,到了月底,家中生活已經撐不下去,於是我把所有的食物留給祖父與弟妹吃,整天都未進食,當天又恰逢生平第一次天癸來,上體育課時,我便在操場上暈倒了。在保健室休息時,我的導師買了一個紙盒牛奶送我,我在老師面前喝了幾口,待他一出去,就把牛奶留下,準備帶回家中給祖父喝。下課後,同學好意要幫我背書包,不小心打翻了藏在裡面的牛奶,這一來,班上同學全知道了,這令我感到相當的羞恥,因為當時家庭環境的貧困讓我一直有種自卑感,所以當時的困窘是可想而知了,我恨不得有個地洞可鑽進去躲起來。這事件便在我青澀的心靈劃下傷疤,而總在日後若隱若現的浮起,師母特意的指出,是要藉機為我療傷啊!
師母告訴我,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人必自信而後人信之。自己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自己若對自己沒有信心,有誰會對他有信心呢!人的一生早在天上就安排好了,這一世的種種是自己選擇的,有因緣、有業力、有願力,所吃的苦頭,是希望自己這一世能清醒而不要迷失、不要墯落,否則就回不了老家了。
五、給我信心 朝天人交通大步邁進
我參加第一期天人交通技術人才訓練班時,每天早上規定要練侍光,但我慧根不足,總是什麼也看不到,練到第廿五天的時候雙眼除了乾澀還是乾澀,但在練習時突然浮現一首詩偈,寫心得時,把它紀錄了下來:「天體良心執厥中,四九心熬跨紅塵,九人同舟共一濟,他日輝煌展鴻程」(第一階段閉關是四十九天,九人參訓),當時實在沒有把握,寫出來乃是抱持著挨罵的心理,如練侍光不專心…之類,不料不但沒被訓斥,師母還留下勉勵的字句:「深入求視,光慢慢就有所視境界,要耐侍所見。」對我而言,這乃是莫大的鼓勵,因為我極缺乏自信心,自認為先天不足、後天失調、根器不敏,怎會有何視境呢?師母的一席話提振了我不少自信心。
師母總是在我自我否定時,適時給予指導善誘,這一直是最讓我感激的地方,想我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能得師母如此因材施教,叫我怎能不感恩呢!
在參加第三階段閉關前,依程序填寫報名表格,師母在看過我的參訓動機後,在上書寫「帝教天人交通是門高層修持」這一行字,對我的啟示很大。一般同奮對於天人交通技術人才總認為是工具,沒有自我,且與修持高低無關,但師母告訴我這是一種修持,而且是高層次的修持,打破了我以前許多不正確的想法。從此我信心大增,堅定步伐往天人交通的殿堂持續邁進,並告訴自己永遠不可退轉。也就因為師母的鼓勵,自己才能憑著一股傻勁,擔任天人交通的工作直至今日。
六、自招奪命車禍 師母大發雷霆
師尊、師母對我恩重如山,兩老從未嫌棄我,但我自知資質不敏,根器不佳,唯有遵照兩老的教導才能不惑於道,我讓兩老最感滿意的地方就是聽話,兩老經常說:「妳很乖。」然而發生在民國八十一年的車禍,卻令師母既震驚又震怒,而這也成為我至今心中最大的痛,想到敏騰同奮的現況,我則更是深深的自責了。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民國八十一年時,敏接、敏騰與我皆擔任天人交通侍生,並一起在天人研究學院進修,當時的天人親和研究院院長(即現在的維生首席)招待淡江大學的教授至阿中參訪,並希望能參觀天人交通的侍準過程。敏接、敏騰同奮當日與光赦班長(天人合一所)相約至台中科博館看太空劇場,當時的值星班長是天人文化所光胞班長,他希望我能勸勸敏接、敏騰不要外出,誰知我不但沒有做到,反而在她們倆的遊說下一起出遊。就在返阿的路上,我們出了車禍。
我因為撞擊過大,造成腦震盪、腦組織網破裂,腦積血、腦積水……,又加上外傷及背部整片淤血,四人當中,就屬我與敏騰兩人最為嚴重,隨時可能有生命的危險,幸而經師母在當天夜裡一再地懇求宗主、濟佛祖協助,我與敏騰才能從鬼門關前逃過一劫。
在一段時間的搶救醫療後,原屬最不樂觀的我,卻奇蹟似地比敏騰先復原出院了。回到鐳力阿後,我趕緊到師母房間向她老人家請罪,師母剛開始相當生氣不願見我,我自知犯了大錯不敢離開,跪在慈恩居門口請罪,師母終是不忍地喊我進去,並訓斥我說:「做人要有原則,不可不知輕重,……這件事妳一輩子牢記今日教訓。」她要我寫一份感恩叩謝表文上光殿頂表,一方面叩謝無形的幫助;一方面懺悔認錯。
我一直對敏騰車禍未能復原自責於心,表文中除了感恩無形外,也懇求無形幫助敏騰,甚至希望用我的命去換她的命,誰知師母看了表文之後,相當震怒:「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我竭盡所能,日以繼夜的苦苦懇求蕭師公、濟佛祖,好不容易才救妳回來,妳隨隨便便就不要這一條命,妳的家人情何以堪,早知如此,我就不救妳回來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師母發這麼大脾氣,我立即跪下認錯,求師母原諒我的無知與愚昧。
過了一會兒,師母又用較柔和的語氣告訴我:「每一個人的命運不同,因果不同,這場車禍己分擔敏騰部分業力了,妳要正視上天所賦予的新生命,珍惜自己的生命,為眾生奉獻。」於是我又重寫表文,哀求 上帝慈悲妙顯神通,使敏騰同奮早日恢復,神智甦醒…。
師母的教誨我一直謹記在心,生命不可虛度,要活的有意義,不可輕易放棄,做人要重原則,了解因果法則,明白輕重得失。
七、善導寺超渡死難將士同胞
師母平時在家經常利用時間折大量的「往生紙錢、往生紙船、銀元寶……」,然後分門別類用大型信封一一裝滿,一共有十五、十六個左右,信封袋前分別書寫超薦的主體對象,如:「死難同胞、陣亡將士、……」,每一個主體對象各兩個信封,然後帶到善導寺一一焚化。而師母總是口中念念有詞的誠敬頂禮,令我好奇的是她老人家插香的動作,不僅是俐落,而且與眾不同。先以香頭(點燃)垂直倒插入香爐灰燼中,然後迅速抽出,再將香正插在香爐上。當時雖猜想必然與超渡有關,仍希望等待適當機會向師母請教,然而這一拖,卻直拖到師母證道時仍未請教,現在想想,不免有些遺憾。
從師母的超渡對象可以知道其肩上的擔子有多麼沈重,試想中國飽經多年憂患的陣亡將士何其多啊!死難同胞更是難以計數,師母年年超薦年年拔渡,這乃是永無止息的付出,無怨無悔的犧牲奉獻,其一生視此為己任,任勞任怨甘之如飴,直至生命的盡頭,依然奉守宗主交付的天命,鞠躬盡瘁,怎不叫人心疼、叫人感動呢?
八、思及栽培之恩 淚流滿襟
師母極重視女德女儀,她對身邊的坤道同奮在這一方面的要求也特別多。記憶中有一回我穿涼鞋(未著襪子)陪侍師母至同奮家中做客,師母告訴我這樣是失禮的(入門脫鞋後極不雅觀),又說:「儀容乃是給人的第一印象,妳出去外面所代表不僅是妳個人而已,也代表著天人交通人員的形象,若所到地點不是天帝教的場合,則更代表著天帝教,所以穿著不可馬虎。」第一次去天南堂做專題報告出門前,師母要求我必須先到她房裡報到,以審視我的儀表。師母在這一部份有著她老人家特有的重視,指導我更見其用心與細心。
師母與我之間的師徒情誼是在生活中建立的,特別是在歷經彼此生病的過程後,甚至發展出一種相依為命的情感。記得在清涼精舍的那段期間,有一回我氣喘發作,師母為我做天人炁功並悉心照顧;而有一回師母半夜生病,我則親送她至光樞開導師診所。陪侍師母期間,師母有時也會跟我聊聊她的家人,我也向師母報告家中的情況。我是一位資質平庸而又不懂事的鄉下女孩,什麼事都懵懵懂懂,師母總是不厭其煩的教導我、指正我,這一生能得師母的教化,我總感覺是上天的厚愛。
回想起陪侍師母的種種往事,經常會情不自禁,並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寫這一篇稿除了紀念師母並感謝她老人家一路的栽培外,更感謝天上的厚愛,給我如此的際遇,這將是我生命中最珍貴、最難得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