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興洲  2024-01-15 10:40

（第12講）

　　編按：國際局勢詭譎多變，與本教「救劫使命」息息相關，自466.467期起，特邀前東海大學政治學系系主任宋興洲教授，開闢「興仁光洲月話」，針對國際政經局勢、兩岸發展予以分析，冀使同奮瞭解掌握整體發展趨勢。

國家政策私利導向

　　事實上，小馬可仕是個政客，而能決定政客決策方向的就只有利益！試想：反華能為小馬可仕帶來什麼利益？如能理解，就能知道菲律賓對中國政策改變的原因了！第一，小馬可仕的家族利益。其父費迪南馬可仕（簡稱老馬可仕），出生於1917年，大學畢業當了律師。日本入侵後，老馬可仕參軍入伍，參與抗日戰爭，並一路被提拔為上校。二次大戰結束後，他成功加入眾議院院長羅哈斯的麾下，並成為總理助理，正式踏入政壇。

　　1965年，菲律賓總統大選，老馬可仕當選總統，任職期間靠著美國的支持與幫助，創造了菲律賓奇蹟。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菲律賓成為東南亞地區發展速度最快的國家。人均GDP達237美元，勝過南韓。

中飽私囊奢靡無度

　　但老馬可仕很快就展現了另外一面：貪腐。他的貪腐手段花樣百出，一方面強迫富人給自己的老婆伊美黛基金會捐款；另一方面壟斷製糖業，甚至連日本給予的戰爭賠款、美國給予的情報援助資金，以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貸款，都被他以各種名義塞進自己的荷包。在當時任何想要在菲律賓投資做生意的人，都必須向馬可仕家族上繳利潤的10%作為保護費，否則就等著被逮捕！

　　從老馬可仕1965年上台至1986年因為貪腐和獨裁，人民認為總統大選不公反抗走上街頭，在軍隊沒有阻攔的情況下，民眾衝進總統府，而老馬可仕在美軍幫助下搭乘直升機逃往美國軍艦，然後再轉往美國夏威夷州落腳（附帶一提的是，當入民衝人總統府時，發現伊美黛買的女鞋竟然有三千雙！）。在老馬可仕主政的21年裡，到底貪汙了多少，無跡可查，但他流亡美國時，隨身攜帶了413件珠寶、21塊金磚、2700萬新印製的菲律賓比索，還有1700多個奢侈品包。

授人以柄唯美是從

　　根據不完全統計，老馬可仕透過幾十個離岸帳戶，向國外轉移了大量貪汙黑錢，總額達200億美元。而事後因為菲律賓的聲索，這些資金有相當一部分都被凍結和追回，但剩下的錢仍然足夠馬可仕家族在美國維持自己的奢侈生活。然而，這也就相當於馬可仕家族給了美國把柄在握。

　　簡單的說，馬可仕家族的錢是經不起查的，錢入境美國也同樣經不起查，只要用反洗錢法，就可讓馬可仕無所遁形。如果小馬可仕想保住自己的家族利益，就必須配合美國戰略，否則美國有很多方法揭露小馬可仕在美國的家人和財富來源。如何保住這些非法財產，是小馬可仕所必須考慮的重點。

　　第二，菲律賓軍方的威脅。菲律賓曾是美國殖民地，而菲律賓軍隊的前身是本地的殖民軍。菲律賓雖然獨立，但這些殖民軍仍然和前宗主國保持著各種聯繫，特別是在越戰期間，作為美國最大的前進基地，接受了大量美援物資，甚至菲律賓的軍官都是美國訓練，這就導致菲律賓軍方接受美國西方教育、接受美國長期提供的支持與培訓，且長期與美國保持密切合作，使菲律賓軍方內部產生了根深蒂固的親美派。如果政府的行事不符合美國意圖，菲律賓軍方就會試圖改變。

聯合軍演壯大聲勢

　　前總統杜特蒂之所以敢跟美國不一致，一方面是杜特蒂在掃蕩毒品販時，所引發的人權問題，引起美國與西方政壇高度的關切與譴責；另一方面則是杜特蒂本人為軍閥，實力強大，軍方不敢造次。另外，中國又給了菲律賓軍方不少軍火援助，幫助清剿游擊隊，以致中菲關係整體而言算是平穩的。但小馬可仕則沒有這個本錢，雖然家族勢力大，但在軍方的實力則相當薄弱，這就導致小馬可仕面對軍方訴求的時候，不敢針鋒相對，不得不採妥協方式以緩和。

　　不過，這就出現矛盾情形：一方面是菲律賓外交部表示，中菲不會開戰，只是透過外交與和平手段，保護各自在專屬經濟區的主權；但另一方面，菲律賓軍方表示，不會放棄菲律賓舊軍艦上（一艘老舊登陸艦，名為馬德雷山號，1999年被故意擱淺於仁愛礁石）士兵的援助，將再派補給船闖灘，並不停地和美國、日本進行聯合軍事演習，主要目的是讓情勢緊張，自己的地位才會提升。

裁退休金軍方反彈

　　小馬可仕也曾經嘗試控制軍方。例如，他於去（2023）年一月份免職了菲律賓武裝部隊總參謀長巴托諾美巴卡羅中將，並宣布重新任用安德烈斯森蒂諾中將。之後，對於政府為菲律賓軍官代繳退休金的問題，原本菲律賓軍官在退休後，可以領取比軍階更高一級的薪資，但這種高額退休金，成了財政沉重負擔，所以小馬可仕提議，現役軍官必須拿出收人的百分之九以維持退休金運轉，並減少高級將領退休金的發放，以致造成軍方強烈的反彈。

　　二月份時，剛上任沒多久的菲律賓東內格羅斯省省長羅爾德加莫，突然在家中被亂槍打死，兇手全部穿著軍靴，使用製式槍枝。問題是，羅爾德加莫長期以來，持反對介入中美衝突的立場，並為小馬可仕上任的重要功臣之一。此槍殺事件明顯是對小馬可仕嚴重警告：不聽軍方的，下一個就可能是你總統。因此，事件之後，小馬可仕對軍方沒什麼約束，甚至連提供美國軍事基地的事情，也默認同意！

五大家族掌控國脈

　　第三，菲律賓內部失衡。除軍方外，政治資源基本上被五大家族所控制：分別為馬可仕、杜特蒂、艾若育、羅穆爾茲和阿奎諾家族。這五大家族的合縱連橫決定著菲律賓政壇的走向。例如，馬可仕家族和羅穆爾茲家族有姻親關係。小馬可仕的表哥馬丁羅穆爾茲，現在擔任眾議院議長，為小馬可仕的得力靠山。而另外一邊，杜特蒂家族和艾若育家族都屬於對中務實派，他們的政治立場也相當接近，甚至杜特蒂還讓自己的女兒莎拉拜前總統艾若育為政治導師，目的是想讓莎拉繼承自己的家業，未來成為總統。

　　但因莎拉年紀尚輕（45歲），政治威望不足，所以杜特蒂和小馬可仕做了政治上的交易，讓莎拉退出競選，轉而支持小馬可仕。小馬可仕當總統，莎拉當副總統，等下次大選（根據1987年菲律賓憲法，總統任期一屆，6年，不得連任）時，小馬可仕家族聯合羅穆爾茲家族，支持莎拉當總統。不過，問題在於，當小馬可仕當上總統之後就變卦了，他不想卸任後把總統寶座讓位給莎拉，而是交給自己的兒子。所以，當上總統後刻意培養自己的兒子桑德羅馬可仕，讓其當選了菲律賓北伊羅戈省第一選區的眾議員，並成為該選區的眾議院副議長，同時讓其加入菲律賓聯邦黨，而該黨黨魁則是小馬可仕。也就是，小馬可仕讓兒子接班的意圖已明顯不過。

　　另一方面，為剷除大敵，莎拉及阿羅約。今年五月，阿羅約在眾議院被降職，從高級副議長降為副議長，無形中降低了小馬可仕表哥馬丁羅穆爾茲的威脅。之後，莎拉宣布辭去執政黨聯合黨主席職務，她稱：之所人進入政壇是因為人民的信任，但不能被政治鬥爭汙染，也不能被權力遊戲摧毀。這顯示莎拉表達強烈的不滿。隨後，眾議院指責莎拉挪用一筆高達1.25億比索的機密資金，並聲稱將對其發起彈劾。這又是政治鬥爭的結果。

　　今年七月，杜特蒂突然訪華，以一個前任領導人的身份，獲得了中國領導人的接見。小馬可仕的反應便是即刻換掉了菲律賓武裝部隊總參謀長森蒂諾，並提拔了陸軍司令布勞納。杜特蒂回國後，即刻被小馬可仕召見，要求回報訪華有關情況。之後，小馬可仕任命菲律賓駐英國大使洛欽兼任中國事務特使，以便斷絕杜特蒂參與中國事務的權利。同時，莎拉在自己老家達沃省接見了中國駐達沃省領事趙秀珍，藉此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莎拉在副總統任內累積了足夠的人脈和政治經驗，五年後競選總統位置有很大的希望。在這種情況下，小馬可仕處於不利地位，為了想繼續統治，就必須拉攏親美派和軍方，以獲得他們的支持。

物價飆升糧食危機

　　第四，菲律賓經濟危機。自2020年以來，國際糧價大漲，而菲律賓把大量的農田都用來種植水果，以出口創造外匯，導致大米產量嚴重不足，每年都要進口200萬噸大米，是世界第二大米進口國。這種模式如果在國際糧價便宜時還能應付，菲律賓可以出口貴的水果進口便宜的糧食，但現在米價一漲，菲律賓就面臨困境。特別是今年以來，印度、阿聯酋、俄羅斯均停止出口大米，中國、越南也遭遇了乾旱和水災的侵襲，導致大米產量下降。此種現象反映在國際糧價上，就是全球米價暴漲，躍升至2011年9月以來最高水準。中國有龐大的糧食儲備，尚可應付，但第二大進口國的菲律賓則苦不堪言，只有一點糧食儲備，杯水車薪！

　　目前，菲律賓的大米短缺20%，這並不只是意味著漲價20%，而是許多人買不起漲價20%的大米。本來小馬可仕在競選時承諾，把大米價格從每公斤40比索降到20比索，但如今大米不但不降，反而漲到56比索。大米價格上漲，帶動了各種食品價格的上漲。菲律賓人餐桌上最常見的食糧洋蔥、麵粉等價格一路攀升，就連麥當勞也用不起洋蔥，而取消漢堡裡的洋蔥。食品通膨己經演變為民眾對小馬可仕政府的憤怒，高達52%的人民對政府應對通膨的表現感到不滿。同時，食品通膨也影響了經濟發展，亞洲發展銀行因此調低了菲律賓的經濟成長預期，小馬可仕對此特別下達了總統令，命令普通大米和精磨大米的零售上限，不得超過每公斤41比索和45比索，但這種規定反而促使大米商囤積，進而讓大米繼續上漲。

　　照理講，菲律賓應該購買更多的糧食。菲律賓的外匯有四大來源：一是旅遊，二是菲傭匯款，三是水果等農產品出口，四是全球英文呼叫中心之都服務。但前兩項近幾年受疫情影響非常大，第三項又面臨越南、臺灣的競爭，第四項也被印度搶走了許多生意，這就導致菲律賓的外匯急劇縮水。根據菲律賓財政部長的透露，到2024年底，菲律賓的債務將達到2778億美元，接近GDP的三分之二，而外匯存底只有800億美元，連還外債都不夠，更何況買米？

親美疏中維繫政權

　　雖然中國先後援助了菲律賓兩批大米，但對菲律賓的需求仍是杯水車薪。如果糧食危機再持續下去，小馬可仕政治地位將不保！如果不想下台，小馬可仕就只能抱緊美國大腿，全面配合美國戰略，讓美國說服美國糧食商，以平價或補貼的方式向菲律賓以低價供應大米。同時，在南海製造緊張氣氛，轉移視線，藉此降低民眾對米價的關注度，並對中國強硬的聲音以獲取更多支持，幫助小馬可仕度過執政危機。現在，隨著中國在南海海域實力的增強，菲律賓的策略就是行動的時候帶上大批的西方記者，自己則維持弱小形象，如此，在西方媒體的渲染之下，也能變成絕望的反抗。然後，這些行動就會成為美國介入南海的藉口。

　　總之，外交與內政緊密相連。小馬可仕，在父親主政21年及貪腐的情況下逃往美國，竟然能當選總統實屬不易，但為了自己家族利益就只有選擇「親美疏中」一途了！

1.參考資料來源：https://money.udn.com/money/story/5599/6902433

2.參考資料來源：https://vip.udn.com/vip/story/121937/7454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