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興洲  2025-03-15 11:25

宋興洲

　　編按：國際局勢詭譎多變，與本教「救劫使命」息息相關，自466.467期起，特邀前東海大學政治學系系主任宋興洲教授，開闢「興仁光洲月話」，針對國際政經局勢、兩岸發展予以分析，冀使同奮瞭解掌握整體發展趨勢。

　　2022年2月24日清晨，俄羅斯正式展開「特別軍事行動」，兵分四路東、南、北、東北四個方向全面人侵烏克蘭。根據《華爾街日報》報導，至2024年9月，烏克蘭和俄羅斯軍隊的官兵傷亡人數已達約100萬。超過630萬難民於歐洲生活，約有120萬難民生活在俄羅斯境內。另外，烏克蘭已失去約11%的領土控制權，如果連同2014年克里米亞戰爭以來流失的領土，則約有18%領土落入俄羅斯手中。

美俄主導談判烏克蘭淪為籌碼

　　打了近三年的戰爭，到了2025年2月18日，美俄代表在沙烏地阿拉伯首都利雅德就俄烏問題舉行第一階段會談。美方代表為國務卿盧比歐、白宮國安顧問瓦爾茲和美國中東特使魏科夫；俄方代表為外長拉夫羅夫、克里姆林宮對外政策顧問鄂夏柯夫。這是俄羅斯自2022年入侵烏克蘭以來，雙方最高級別外交官的首次面對會談。也就是，在此次談判中美國扮演了主導角色，選擇與俄羅斯的直接對話，以加快協議的達成。有趣的是，烏克蘭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簡稱北約）卻未參加此次會議，儘管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表達強烈不滿，歐洲多國也感到遭美背叛，表達了強烈抗議。

　　事實上，美國總統川普於2025年2月12日結束與俄羅斯總統普丁通話後表態，他接受俄羅斯反對烏克蘭加入北約，川普說：「我個人認為這不實際」。同時，在歐洲的當天（2月12日），美國防部長赫塞斯在布魯塞爾舉行的「烏克蘭防務聯絡小組會議」上表示，烏克蘭期望回到2014年俄國兼併克里米亞之前的邊界，是不切實際。

　　顯然，美國似乎已經默認，烏克蘭必須接受無法收復失土的事實，這等於宣告，發動入侵行動的俄羅斯在此戰爭終將獲得勝利。

　　川普和拜登最大的不同，在於美國不想再對烏克蘭提供支援。川普希望烏克蘭以「價值5000億美元」稀土礦產換取援助的想法，未獲得澤連斯基同意，於2月15日拒絕簽署該草案。之後，美國政府向烏克蘭提提供了一份修訂後的協議草案，要求烏克蘭將其自然資源收入的一半交給美國，包括礦產、天然氣、石油，以及港口和其他基礎設施的收益。

　　但，澤連斯基於2月23日出席「烏克蘭2025年論壇」時表態，反對川普政府要求以烏克蘭天然資源收入籌措5000億美元基金的要求，強調美國援助的款項並非債務，且拜登總統任內的援助僅950億美元，所以川普提出的協議並不公平，並重申協議必須納入安全保障。但美國方案從未提出任何類似的保證。

北約擴張激化俄烏戰爭

　　其實，俄烏戰爭是由美國的挑釁與煽動（was provoked）而引發的一場沒有意義的戰爭。也就是，戰爭本來就可避免，現在應該透過協商予以終止。美國經濟學家，傑佛瑞薩克斯（Jeffrey D. Sachs），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地球研究所可持續發展中心的主任及教授，同時為前聯合國祕書長潘基文的特別顧問。他於2023年5月23日專文發表了「烏克蘭戰爭是被煽動的，而且為何其與達成和平有關」（The war in Ukraine was provoked–and why that matters to achieve peace）一文，其主要論述為：如果承認北約擴增的問題為戰爭的核心，那麼我們就會了解到為何美國的武裝設備不能解決問題，而只有外交的努力才能達成。

　　薩克斯教授認為，美國煽動戰爭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是美國傾向於擴增北約成員到包括烏克蘭和喬治亞，以便讓北約國家（包括烏克蘭、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土耳其和喬治亞）在黑海區域包圍俄羅斯。第二，則是美國的角色在烏克蘭2014年透過暴力革命方式，推翻傾俄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以建立恐俄政權。

　　拜登及其外交團隊拒絕討論俄烏戰爭的根源。因為其會帶來不利因素有三：一為其所顯露的事實是戰爭可以避免或提早結束，節省烏克蘭至目前為止的毀滅破壞和美國至少1000億的花費；二為其將暴露拜登總統在戰爭中參與推翻亞努科維奇個人所扮演的角色，而且在之前扮演著軍事工業複合體（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 代表軍事和國防工業彼此密切相關，且對政治和社會的影響力顯著重大）堅定支持者，且是早期呼籲擴大北約宣傳者的角色；三則為迫使拜登走向談判桌，破壞了其繼續推動擴充北約的努力。

　　從檔案中無可辯駁地（irrefutably）顯示，美國和德國政府不斷地向當時蘇聯領導人戈巴契夫保證北約不會「向東移動一英吋」（one inch eastward），如果華沙公約軍事聯盟（Warsaw Pact military alliance）解散的話。然而，美國計劃擴大北約成員名單最早可回溯到1990年代，遠在普丁成為俄羅斯總統之前。1997年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布里辛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出版了「大棋盤」（The Grand Chessboard: American Primacy and Its Geostrategic Imperatives）一書，其中已相當精準地說明了北約擴張的時間軸（timeline）。

　　美國外交官及烏克蘭的領導者都非常清楚地知道，北約的擴張可能導致戰爭。美國偉大的學者及政治家凱楠（George Kennan）曾在《紐約時報》撰文，稱北約的擴張是個「重大負面影響的錯誤」（fateful error）。克林頓總統的國防部長斐瑞（William Perry）也曾考慮辭職以抗議北約的擴張。2008年當時美國駐俄羅斯大使以及拜登時代的中央情報局局長博恩斯（William Burns）發送電報給華盛頓，警告北約擴大的極度危險性：「烏克蘭和喬治亞對北約的渴望不僅讓俄國人感到沮喪（touch a raw nerve in Russia）而且產生了對區域穩定結果的嚴重性關注」。

　　烏克蘭領導們也清楚地知道，北約擴充納入烏克蘭的壓力代表著戰爭。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前任總統辦公室顧問阿列斯托維奇（Oleksiy Arestovych）於2019年訪談中答道：「我們加入北約的代價是與俄羅斯大戰」。

美國單極政策下的悲劇

　　當2014年亞努科維奇被推翻之後，俄羅斯則奪取了克里米亞半島；而烏克蘭新政府則訴求加入北約，美國則武裝和幫助重新建構烏克蘭軍隊，以便能融合入北約。2021年，美國拜登政府和北約則再次強烈地承諾，烏克蘭的未來繫於北約。然而，拜登政府在2021年2月和2022年1月又未能與普丁總統進行談判。所以，2022年2月21日在俄羅斯國家安全會議上，共同決議「北約擴張」是俄羅斯人侵烏克蘭主要原因。

　　到了2022年3月，烏克蘭離開了談判桌，因為英國和美國叫烏克蘭這麼做，主要是英美強調這涉及所謂的歐洲安全。英國首相約翰森，對此作了明確的解釋，他說：「這是一場關於維護西方霸權的戰爭，這是一場針對俄羅斯的代理人戰爭」。而2022年10月5日，澤連斯基排除了任何談判的可能性，他說，這是非法的，這是一份烏克蘭政府的宣言，因此，烏克蘭政府不幸地做了不明智的決定。他們排除了談判的可能。

　　綜合上述，「北約擴張」並力圖將烏克蘭及喬治亞納入，引發俄羅斯對安全的疑慮而發動戰爭。這是一場悲劇，而此悲劇的核心在於美國的「單級地位」（unipolarity）。所謂「單極」，是指在國際無政府狀態下，一個國家享受權力的最高地位，並且沒有面對任何具有競爭性的國家（one state under the condition of international anachy enjoys a preponderance of power and faces no competitor states）。這一概念早在1992年就被美國新保守主義者所接受，並由克林頓總統從1994年開始正式進行。這一直是美國的基本政策，但是到了川普再度當上總統，才實際正式改變這一局面。

　　美國總統川普2025年2月24日表示，他正與俄羅斯總統普丁進行「深入磋商」，旨在結束俄烏戰爭。同時，他透露可能很快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會面，敲定一項以烏克蘭稀土礦產開採換取美國數十億美元軍事援助的協議。川普預測，若處理得當，俄烏戰爭「數週內」即可落幕。

　　2月28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訪問美國，並在白宮與美國總統川普、副總統范斯會面。原計劃簽署涉及稀土的礦產協議。但三人在會談中意見嚴重分歧。川普甚至直言「你必須感激（美國），因為你沒有籌碼（card）。如果沒有我們，你就什麼都沒有。」現場火藥味十足，最終談判破裂，澤連斯基提前離開，記者會與簽約儀式雙雙取消。據美聯社報導，川普3月3日下令暫停對烏克蘭援助，尋求施壓澤連斯基與俄羅斯進行會談。

　　另一方面，歐洲聯盟緊急高峰會3月6日提出支持烏克蘭參與談判、和平協議須尊重其領土完整、須有安全保證，以及持續軍援等強硬聲明，但在匈牙利一國反對下，罕見以其他26國同意的高峰會結論形式附件發布。

　　顯然地，即使烏克蘭與歐盟和英國都不滿，但沒有美國的支援與幫助，烏克蘭戰爭下的烏克蘭仍後繼無力。而烏克蘭和談如果要持續，究竟需花多久時間？人力及物力為何？仍在未竟之天。總之，俄烏戰爭的發生及所造成的損失、破壞，如果審視過去，就會發現，這實在是沒有必要的浪費與犧牲！

參考資料：

https://hk.crntt.com/doc/93_20162_160103639_1_02270043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