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開  2003-06-01 10:00

因為SARS，人，被迫閉關自守，
生命向來依附的舞台被拆除，
恍然發現自己內在的空虛與失落，
在這個病菌滿天飛的時代，
也許，我們可以重新自我探索，
回到永恆真正的悅樂。

　　二００三年SARS突如其來，在中國、香港、台灣各個國家大量蔓延，或許我們沒有被傳染，然而卻愈來愈深刻感受－死亡原來就在我身邊。坐飛機、搭火車、坐公車，可能只是旁邊一個人發燒咳嗽，可能只是碰觸一個普通的東西，這些日常生活再平常不過的事，突然都展現了致命的殺傷力。不需透過愛滋病性行為的感染，不需要在放射線治療癌症下慢慢耗損性命，也不需要一場飛機失事、車禍，甚至捲入戰爭，只要病毒侵入體內，可能兩三天內我們就脫離了原本熟悉的一切。而這所有可能風險，隨著身邊的不可知暴露在每個人面前。SARS幫我們上了一堂切身的死亡教育課程，生命的無常和脆弱赤裸裸的展現在我們面前。

突然從沉睡中甦醒

　　在面對生命無常與脆弱下，我們被迫放棄過去習以為常的生活型態與經濟運作模式。因為SARS，我們減緩全球無限制的旅行與貿易，限制人與人的接觸與移動，也禁止了一切多樣化的生活方式。放棄了看電影、逛街、國內外旅遊，商店關門，學校停課，醫院封閉，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閉關自守，人被隔離在自己家中。

　　各項外在活動停止了，一下子拆掉了生命的舞台背景，解構了在其中所附加出來的各種「假我」形象。明天可能有機會就晉昇為主管，這個「名」的形象；明天可能一筆賺進二百萬，這個「利」的形象；明天可能在繁華場合有一大堆人讚美頌揚我，這個是「廣受喜愛」的形象。外在依附力量消失了，內在湧現的卻是無法控制的負面思想，在圍堵SARS病菌、隔絕SARS病人的當下，我們清楚看到自己人性中自私、醜陋、卑劣，對於死亡極度驚恐疑懼的那一面。

　　內外力量的大量解構，原來不斷追求的生命價值感，在這時候一下崩塌，對於生命產生一種無所寄託的失落感與茫然。我們恍然發現，原來生命各項價值觀嚴重扭曲；原來感官各種享受控制住我們的大腦肉體；原來我們從不曾貼近自己生命中的愛與靈性。在赤裸真誠面對生命脆弱與自身對於死亡的恐懼時，對於生命，我們突然以一種不同眼光注視，好像在沉睡中慢慢甦醒。這種覺醒，是對於生命追求聲色利貨的貼身省思，在切身的死亡教育中，我們更加清醒看到平時汲汲營營的東西，放在這個充滿劫難的時代中，不過是鏡花水月。

　　走過台北市，看著大街小巷雖然冷清，然而各色招牌依舊喧嘩著熱鬧繁華的影像，經過突如其來一場的SARS洗禮，心裡有了另一種不同的感受。捷運站裡，一個白皙亮麗美女的化妝車廂廣告，映照著對面低垂著頭站在月台上的男孩。是對生老病死，無法承受之重的一種衰頹姿勢。二十一世紀資本主義下，再光鮮亮麗權力慾望的向外追求，終究是不能讓生命得到真正的幸福快樂。

靜下心來　真誠省思

　　在病菌滿天飛時代，在一場場洪水將要洗滌塵世上這所有都市的時代，我們看到愈來愈多的行劫力量在發生，在全球經濟衰退的連鎖效應中，讓我們脫去各式各樣工商業經濟無止境追求外在環境的依賴程序與模式，改變重塑我們的價值觀與行為，帶來整體世界的重新淨化。

　　此時此刻，或許我們可以靜下心來，再次的重新體會這個時代這些事件所要告訴我們的意義，很真誠的對於生活各方面做一種全面的光明檢討與改變，讓我們開始進行自己內心的旅遊及探索，去調整過往的偏差與我執，去省思人生在世的價值與義理，什麼才能讓自己內心的爭戰止息，找到真正永恆的終極喜樂，也許這樣，能夠啟發我們在繁華落盡之餘，去發掘心靈的真淳，去重建人與自己、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天的各種橋樑。

　　感謝這個反省的時代，感謝這個時代可以帶來的種種一切淨化與提昇的契機。

【編註】一般而言，「死亡教育」所談的不僅關係到死亡本身的問題，亦涉及個人對我們自己與所生存的大自然及宇宙的感情。它必須和我們的價值觀念、個人和他人的關係及個人建構世界的方式結合。在此，特別藉用延伸其中義理，思考SARS帶給我們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