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我不由SARS—在那三十天戴口罩的日子裡

我命由我不由SARS—在那三十天戴口罩的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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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縣初院/洪靜雯  2003-06-01 10:15

與「殺死」面對面交戰 

那陣子,死亡突然變得很近很近,
像是高懸在人頭上的利刃!
師尊說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絕對信賴 上帝,
成為我最大的信心來源,
讓我對生死,有了更深層的覺悟。

  當電視播出新莊麵攤老闆疑似感染SARS的新聞時,一直以為SARS還很遙遠的我,楞楞地發現到麵攤的位置,就在我任教的學校旁邊。隔天,全校上下頓時陷入一陣恐慌,曾經和麵攤老闆直接接觸的人,一夕之間,馬上居家隔離,倖免留下的,瘋狂搶購口罩、溫度計,但是曾幾何時,這些醫療用品早已買不到。教了十年書,很多疑難雜症早已見怪不怪,卻沒碰過老師、學生全體戴上口罩的情景,有一種在急診室上課的錯覺。我心疼著學生在近乎窒息的狀態中準備今年的基本學測大考,汗,大滴大滴地流淌著,為了活命,沒有人敢把口罩拿下來。

  在街道上,在捷運上,我恣意欣賞著各式各樣的口罩,常常不禁啞然苦笑。這是何等灰色的場景,台北的天空,瀰漫著無可奈何的悲劇氣氛。隔著口罩的眼神,有說不出的疑懼、冷漠與猜忌。不小心咳個嗽,週遭會敏感地馬上淨空,台灣人的悲情,蒙上了一層人性的陰影。人人都怕死,在春劫啟運的第一波傳染疫情中,我覺得另一場無形的戰役也正在展開,考驗著我們,當死亡就站在你面前,你會謙卑地俯伏作它的選民,還是昂然地抬頭面對它。

  死亡,突然變得很近很近,像時刻高懸在人頭上的利刃,隨時隨地會落下切斷人的生命。一念之間,在許多微妙的念波流動中,當我捏緊了口罩的縫隙,我發現,我怕,我怕我死得措手不及,我怕我死得來不及交代,我怕我死的時候來不及見親人最後一面,我怕我死的時候讓生者難以承受,我怕我死的時候還有很多事沒做…。別笑我迂,於是我很認真的開始思考我的遺囑該如何擬寫。

  其實,死亡對我來說,惟一的遺憾,就是捨不得活著的人為我流淚與悲傷。我曾看過一篇最特別的遺囑,就是交代所有來參加喪禮的人在默哀追思之後,舉杯同歡,微笑地陪往生者走完最後一程。這種對生命的豁達,何其不易。我雖然不知在我死後,有幾人會真正為我椎心刺骨,但我還真難想像在我的喪禮上,叫眾人高呼:「靜雯,你死得好!」

  我無意對生死大事作出戲謔,相反的,我更珍惜活著的每一天。走在台北這個大瘟疫箱中,每當我畏懼,我總是想起師尊常說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及「絕對信賴 上帝」。這兩句話,在那三十幾天戴口罩的日子裡,成為我最大的信心來源,比掛在胸前的雷擊散更有效好幾倍。當我誦誥,當我靜坐,我捫心自問,如果我都無法深信生命不是掌握在我自己手裡,如果我不能在有限的生命裡去做該做的事,活得再久又有何用,反之,把對死亡的體認轉化為把握生命的強大動力,為我珍愛的人與事付出與奉獻,死亦何憾。

  「皈奉帝寶,效終宇宙,道化天人,回歸自然。」天帝教的生死觀不就已經昭示了生命的究竟嗎﹖在《教壇課程》裡覆誦了好幾遍的四句話,在SARS如影隨形的感染中,第一次和我的內心有了實質的交會。因為SARS,一幕幕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電視畫面,讓我為台灣這塊受染的土地心痛,也因為SARS,讓我知道在生死大事的關卡中,我得更堅定,我得更努力。

  於是,當有那麼一天,我先走了,若有人對我說:「靜雯,你死得好啊!」我會在茫茫大空之間,對你會心一笑。(作者為國中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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