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師心.廿字詩心(二十五)

清虛師心.廿字詩心(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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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作/涵靜老人 詩解/洪靜雯  2008-05-15 01:20

詩作/涵靜老人 詩解/洪靜雯 插畫/蔡大羽

明哲保身貴圓通 曲高和寡祇自窮
聖人之道龍蛇見 狷者宜膺柳下風

譯:

 「生命的價值,必須以明智和哲理方能實現,其要重在圓融通達,有卓越才華卻懷才不遇或知音難覓者,不外因為剛愎自用而窮厄困頓。

 依循和之中道的途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急躁激進的狂者、拘謹保守的狷者,都應該效法柳下惠聖之和者的遺風。」

 

  《教義》第七章<和與亂>:

  萬流歸源,宇宙天理之真象在一「和」字。大而言之,旋和系之運行不得其「和」,即成混沌;物質與自然不得其「和」,即無生機;小而言之,人生之電子與和子不得其「和」,即有死亡;人類心理感應不得其「和」,即生仇;社會秩序不得其「和」,即有變亂;國際不得其「和」,即生戰爭。

  推而衍之,科學與哲學不得其「和」,即無真理;道德與知識不得其「和」,即無和平;天人不得其「和」,即無大同。故天地之基,聖凡之道,立國之本在一「和」字。

  和,安放在廿字真言中的最後一個位置,卻彷彿是宇宙的中心點,讓每一份生命與世界合拍。繼而,旋動不已,拆除了生命之間的藩離,接通了向外吞吐的渠道,將忠、恕、廉、明、德……等一切美好的知與行,旋入了「和」的接軌中。

  於是,讓人和自然更親密地貼近,讓孤獨的生命獲得遼闊的空間,讓不同的文化在腳步間交融,讓歷史的怨恨在互訪間和解,讓青澀貧瘠變得豐沛柔美,讓喧鬧外放沉澱為雍容大器……

  隨著「和」,一切將回到生命深處的交會點。一切生命、生機,從此有了無限精彩的可能。

  「明哲保身貴圓通」,說明了「和」的本質意義。在說明「和」的本質意義之前,筆者以為得先掌握「明哲保身」的原義。「明哲保身」出自《詩經.大雅.烝民》,這篇詩是周宣王的大臣尹吉甫,為稱頌宣王能任用賢臣仲山甫中興王室而作。

  全詩共分八章,在詩的第四章,稱讚仲山甫能奉行王命,能了解邦國的好壞;是一個明智,能保其身的人;只知道日夜奮力辦事,以事奉宣王。因此,「明哲保身」的原義主在說明生命的意義,唯有明瞭生命價值、努力不懈實踐的哲人方能實現。

  但後來這句成語的語義開始偏向「保身」,而「明哲」的目的,是為了保全自身免受外界侵擾,把自身利益得失置於最優先,為達此目的,可以放棄原本該堅持的原則。於是「明哲保身」漸從原來積極讚頌的意義,轉而變成消極退守的意義了。筆者以為「和」字篇的首句,應從原始之義解讀,才不致迷失正確方向。

  從原義出發,「明哲保身」的意涵既然是保全可貴的生命,本師世尊進一步指出「保全生命」的關鍵在「圓通」。《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以「和」的角度來說,「圓通」即是人生的修養功夫-「發而皆中節」,亦即喜怒哀樂都適當而有節度。「中節」的關鍵有二:一是出於真情流露;二是合乎社會規範。當生命能保持在一個適當節度的狀態,則能臻於圓滿通達的境地。

  第二句「曲高和寡祇自窮」,引用了「曲高和寡」的典故。兩千多年前,楚國國君頃襄王問他的大夫宋玉說:「先生是不是有什麼缺失,為什麼百姓對你不滿到這種地步?」宋玉回答時,用歌曲作例子:如果唱的是通俗的「下里巴人」,一定會有幾千人一起附和;曲調換高一點的「陽阿薤露」,還能有幾百人和聲,要是選更高的「陽春白雪」,就只有幾十人,一旦加上「引商刻羽,雜以流徵」的變化,那就只剩幾個人能產生共鳴了。

  宋玉由此引出了「曲高和寡」的結論,說明自己的特立獨行、與眾不同。

  再回到《清虛集》的詩句來看,何以本師世尊認為一個人的特立獨行、與眾不同會「自窮」呢?或可參考《人生指南》和字篇裡的一段話:「和則順,不和則不順而相逆;和則平,不和則不平而相陂;和則合,不和則不合而相離;和則樂,不和則不樂而相怨。」因而可證,「曲高和寡」的「不和」輕則陷於「高處不勝寒」的懷才不遇、知音難覓,重則衍生「相陂」、「相離」、「相怨」,此即「自窮」的困境中。

  《人生指南》和字篇進一步說明:「其聲高者,抑而下之;其聲低者,揚而上之。必高下相合,得其和焉。」印證了「曲高和寡」的反面:「和樂如一」,才是和之至境。

  第三句「聖人之道龍蛇見」,首先得先弄清「龍蛇」之意。以「龍屈蛇伸」這句成語來看,其意為「君子受屈而小人得志」,則「龍蛇」當指「君子與小人」。另外,筆者參考高緒業社長的解析資料,其引用佛家說法:「凡夫與聖者,賢愚利鈍,龍優蛇劣,以喻人物。」則「龍蛇」又指「聖賢與凡夫」。若「聖人之道」,即是「和」之道,那麼我們讀第三句時,所思考的當為「和」之道何以能區分「君子與小人」、「聖賢與凡夫」?

  筆者以為,應該從「和」的源始說起。「和」的觀念,較早的記載見於《國語周語》,西周太史史伯為鄭桓公分析天下大勢時指出,西周將要滅亡,原因是周王親小人,遠賢臣,不顧人民的意願,且「去和而取同」。史伯於是提出一個重要觀念:「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

  這段話主在強調,真正的君子與聖賢,是能認清「以他平他謂之和」的人。就宇宙生成的角度來說,經由不同因素和成份的和諧配合,才能生長萬物;就生命互動的角度來說,生命本身本就包含著差別與對立,當以對他者的尊重、理解為前提,透過「我」與「他」之間的協調、協商與對話,進而達到「和而不同」的狀態,這才是「聖人之道」。

  反之,小人與凡夫,則僅止於「以同裨同」,當一切趨同,沒有差別,不僅不能產生新物,甚至趨於死滅,難以為繼了。要之,「聖人之道龍蛇見」,一語道盡「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優劣分判。

  末句「狷者宜膺柳下風」,引用了柳下惠的典故。柳下惠原名展禽,是春秋時代魯國的公族,生卒年不詳。居柳下邑,卒後諡為惠,故後人稱柳下惠。關於其事跡,且以三段經典文字說明之。

  《論語》提到:「柳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這段話的意思是說,柳下惠曾為魯國的士師,三次遭到罷黜。有人問他為何不離開魯國,他回答:「用正直無私的態度侍奉人,到哪裡能不被三次罷黜呢?如果要違背正道來服侍人,一味討好別人,又何必離開魯國呢?」

  另外,《論語》記載孔子對柳下惠的評價:「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意思是,相比伯夷、叔齊的寧肯餓死也不食周粟,柳下惠肯降低自己的理想,雖然屈辱了身份,但是能做到言行舉止合乎道德和理智。

  在《孟子》中亦對柳下惠的行誼如此描述:「柳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故聞柳下惠之風者,鄙夫寬,薄夫敦。」

  相傳柳下惠「坐懷不亂」,也有人認為乃由此演繹而來。柳下惠不因侍奉污君而感到羞辱,也不因官職小而推辭;在位不隱其賢能,一定盡力做好;不受重用也不會抱怨,困窮也不感到哀憐;跟庸俗的人在一起,怡然自得不忍離去。是以孟子譽之為「聖之和者」:「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柳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

  從以上典故,我們當可充份了解,本師世尊的「柳下風」,即是肯定柳下惠「聖之和者」的風範:「直道而事人」。而本師世尊這句話,是對「狷者」所說的。孔子曾經下一個註解:「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所謂「狂者」,乃有所為、急躁激進者;「狷者」,則是有所不為、拘謹保守之人。若從中道的精神來看,過猶不及,皆有失偏頗。因此本師世尊提出柳下惠之風,即在強調「直道」,以直心行事有何妨?但能正直卻無私,便不致扣其兩端,而允執其中。因此,從詩的末句,於焉窺得,本師世尊對「和」的詮解,即在不失直心的中庸之道。

  於是再看《中庸》對「和」的說法:「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當人類世界可以「致中和」,達成穩定與和諧,那麼,自然界便可以「天地位焉」,「萬物育焉」。這段話道盡了「和」的關懷,不僅限於小我,尚且延申至大我的生命。因此,讀完本師世尊《清虛集》關於廿字真言的最後詩篇,我們當深切明白,「和」何以是最後的句點?

  上至中國文化典籍,近至《教義》、《新境界》、《清虛集》,跨越了迢遠時空-和,是天地之基,聖凡之道,立國之本;和,是宇宙天理之真象;和,是生生不息、生化化生的太和至境。從忠至和,復由和又回到忠,那是宇宙生命最美麗的旋和之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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