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信仰危機到精神走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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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光武  2009-10-15 11:05

中國改革開放值得注意的面相

資料來源:李向平 轉述整理:趙光武(開導師)

  上海大學教授李向平月前專文論述指出,信仰個人化、私人化,已引發當代中國社會的宗教危機;信仰的社會化,或許就是後30年中國改革開放的主題之一。本刊特別轉載供同奮參考……

  度過30年的信仰危機,如今中國人的信仰自由,已經具有了相當大的選擇空間與實踐的可能。可是信仰的個人化、私人化取向,導致了當代中國社會的宗教危機。

  上海大學教授李向平在研究中國人信仰問題時,提出中國改革開放的另一個值得觀察與注意的面相是從「從信仰危機到精神走私」。

  他認為,中國人擁有私人信仰,不見得能實現信仰的社會共用與規範性建構,恰好相反的是,反而可能導致信仰的公共性、社會性的嚴重缺乏。

  他指出:以潘曉筆名在1980年問世於《中國青年》的那篇文章《人生的路啊,怎麼越走越窄?》,可說是當代中國信仰危機的一個象徵。

  從那個時候起,當代中國社會的變遷,就伴隨著一個如何走出信仰危機的問題,以重構中國人的信仰及其精神關懷。

  30年的改革開放走過來了。30年前的那種信仰危機,迄今已大大改觀。如今中國人的信仰自由,已經具有了相當大的選擇空間與實踐的可能。

方外之交獨善其身

  李向平教授指出,在社會變遷的催化之下,中國人的信仰觀念與信仰模式發生了許多變更,信仰關係的分化組合,使當前中國人的信仰,構成具有了多元化、多樣性的諸多特徵,那種認為大多數中國人缺乏信仰的簡單說法早已過時了。

  然而,經過細密的觀察與深入的思考,他卻發現在此信仰自由的背後的問題,那就是這種信仰的個人化、甚至是私人化的取向,導致了當代中國社會的宗教危機。

  中國人特別喜歡採用個人化的信仰形式,喜好在制度之外尋求自己的自由信仰,這所謂方外之交、獨善其身的信仰傳統,呈現當代中國信仰的另一種特徵,那就是信仰私人化取向。

  信仰並不等同於宗教,但宗教無疑會包涵信仰;信仰危機涵蓋了宗教危機的某些內容,但信仰危機的解決,並不等於宗教危機的解決。

宗教信仰嚴重疏離

  中國人對世界的根本態度,是信仰一個超越的本原或神聖的關係。

  李向平教授認為,中國人對宇宙、社會及人生命運,與其說有一種確認的信仰,毋寧說持一種未知或不可知的敬畏之心。

  所以其信仰的特點是,並不確信或深究神聖意志的結構,以制度的形式來表達人與神聖意志的交通,以此反復加強對神聖意志的確認和信仰。

  同時亦不以可確證神人交通的方式深究其信仰結構,而僅僅滿足於敬拜、冥思、敬而遠之或用之、思而修身。

  因此,中國人的信仰方式,如果要表現為一個社會的信仰模式,那就不得不依賴於現實權力關係或宗教制度;與此相反,人們如果要表達個人的信仰,常常喜好出離制度安排和組織形式的宗教信仰。

  其中的問題,是中國人的私人信仰與制度化群體信仰的表達方式之間,本來就蘊藏著一種分合兩可的雙向關係。信仰是否危機?關鍵在於權力秩序、社會精神主體能否穩定。

  中國人的信仰私人化特徵,其實出自於中國當代法律對於信仰自由的制約,把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定義為私人的事情。

  中國憲法明確規定,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個人選擇的宗教信仰自由,任何力量不得干預。所以,中國人的信仰自由,是合法性的信仰自由。

  在現有的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天主教等五大宗教領域以內,無論中國人信仰什麼宗教,他都將是一種自由選擇和自由信仰。

  即使是民間信仰的選擇,中國人也同樣具有相當的表達空間,尤其是在底層社會,民間信仰更是活躍自由。

  從此而言,中國人的信仰關係很豐富、很自由,幾乎所有的中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過去那種以人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為內容的信仰危機,似乎已經消逝了。

自修自了不洩天機

  中國人對信仰的神聖需求最是豐富,也最值得注意。它基本不需要什麼制度資源,不需要外在的人為組織。他們的信仰方式,自然而然,完全出自於個人需要。

  在特殊的時空裏,具有特殊的利益訴求,面對特別的信仰物件。他們主張信仰的私人特徵,乾脆強調,信神不信教、拜佛不進廟,甚至類似於「人人皆祭司」的信仰狀態。

  這種信仰的社會特質,實際上是一種私人化的神人關係、聖凡關係的表達。庶民百姓、學者、白領、富人、甚至是官員,無不對此津津樂道,投身其中。

  顯然,這種信仰方法,採用的是私人、甚至是隱私般的表達方式。神靈對自己的保佑,或許與別人沒有關系,就好像人們到寺廟裏燒香拜佛那樣,各自買香,各自求佛,私下許願,天機不可洩露;願望一旦滿足,各自還願,個人的心機,個人自了。

  除此之外,中國人的信仰私人化取向,還有其他許多表達方法。比如,廟會、團契,或在私宅中建神龕,把宗教神職人員請到宅中,表達自己的宗教信仰等等。

  因此,信仰就不局限於神人關係的表達和交流,反而成了中國人日常生活的一個構成,人際交往關係中的特殊資源了。對此現象,李向平教授諭之為「精神走私」。

  他說許多政治精英、商業精英、民間社會精英或宗教精英,在表達各自的私人信仰的時候,大多礙於自己的身份、地位,無法公開表達,只好借助於各種非宗教的形式,私下裏了卻自己的心願。公共場域之中,他們只能把信仰收藏在個人的私密之處。

信仰身分認同危機

  所以,他認為當代宗教危機的主要內涵,是人們有了信仰,卻不一定要尋求與信仰有關的精神歸屬;人們有了宗教信仰,也不一定就信仰宗教,特別是對宗教制度所整合的信仰方式表示了自己的懷疑和出離。這也就是歐洲社會現代化過程中曾經有過的「信仰但不歸屬」的問題。

  人們依舊局限在熟人社會的交往關係之中,僅只是信任那種能見得著、把握住、給自己帶來利益交換的私人關係、神人關係。

  這種僅只信任人際關係的交往方法,不得不影響到神人關係的交往,不得不左右了神人交往的社會學意義。為此,個人致富、個人奮鬥, 他們依賴自己的人際關係,不去信任熟人之外的任何關係。這就造成了宗教信仰層面的身份認同危機。

  誠然,這是當代中國社會中共同信仰的隔膜,同時也是制度信任的困難。最終是信仰強化、制度淡出、宗教弱化,獨善其身的私人信仰浮上水面,阻礙了社會信仰共同體的建構。

  李向平教授指出,個人的信仰、信仰表達的資源社會化,實質上是一個信仰表達空間如何獲得的社會學問題。它與體制宗教借助於公共權力來表達自己的神聖化要求,在宗教與法制關係層面上,其問題如出一轍。

  如果公共權力的神聖要求不是借助於體制宗教,而在於政治民主化的形式,進而把神聖資源交還給社會,交還給信仰者自己,那麼,中國人表達信仰的方式,就不會局限為個人私密的形式,不會把信仰視為一種現代公民的隱私了。

  信仰的私人化即意味著信仰與社會的互動關係,亟需一種制度性的推動力。

  李教授強調,當下中國人的私人化信仰,如何能夠自發自由地變遷為社會化的中國信仰模式,或許就是後30年中國改革開放的主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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