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愛大同敬天俠義 重溫本師內在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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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王駿  2014-01-15 10:00

口述/王駿(北京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整理/編輯部
照片提供/中華民國紅心字會

  對於天帝教來說,學界一般描述為「外儒內道」,而天帝教同奮的自我認識是「儒家的責任感、道家的生命觀、基督教的精神、天主教的組織架構、佛家的心性」。其實墨家的思想、氣質和精神,同樣流淌在天帝教的血脈中。

  北京大學哲學系副教授王駿在2013年涵靜老人宗教會通論壇中,以「論墨家的社會關懷」為題,重新理解墨家思想,也提供一種全新的視角,更完整領略涵靜老人的內在精神……。

 ●王駿副教授。

  先秦百家思想中,儒墨曾並列兩大顯學,所謂「非儒即墨」。雖然墨家學說式微,但重新詮釋墨家思想並探討其當代價值,在今天尤有意義。

  王駿指出:今天看來,墨家的尤為特別之處,至少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特別關注科學技術,最具科學性。著名的英國漢學家李約瑟先生認為,墨家重視科學方法和科學邏輯,「甚至以軍事技術為實驗,他們是一些崇尚俠義的軍事和平主義者」;他們對光學、物理學和力學的研究,「屬於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有關中國科學的最早記錄」。

  墨家在「努力建立一種可作為實驗科學基礎的思想體系」,「明確地奠定了在亞洲可以成為自然科學的主要概念的東西」,並「勾畫出了堪稱之為科學方法的一套完整理論」。在李約瑟看來,「中國科學史上的最大悲劇,也許是道家的自然洞見沒有能和墨家的邏輯結合起來。」

  二是尊崇「天志」,宣導「兼愛」,與基督教思想有驚人之契合,最具宗教精神。美籍華裔哲學家陳榮捷教授認為,在中國古代哲學家中,「墨子是宗教性格最強的一位,他宣導人當服從天志,再也沒有人像他這樣強烈地依賴宗教的誡令」,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就是古代中國裏唯一奠立宗教的人。」

  李約瑟認為「他們幾乎使我們聯想到,在晚期西方封建時期的背景下的基督教騎士團」,墨家「偉大的學說是兼愛和非攻,這使他們成為最崇高的中國歷史人物之一」。

  三是其社會關懷,尤為強調實際果效而非單純理念。墨家特別關注社會低層群體之民生,最具現代社會之平民政治觀、人權觀和普適關懷。

原本用三表法立論

  王駿說:在〈非命〉篇中,墨家曾提出了立論的三個標準,即「三表(三法)」:「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墨子‧非命上》)

  墨家認為,「本之」應是考究天鬼的意志和聖王的事蹟;「原之」是對照社會實情和百姓生態;「用之」則是在具體實踐中檢驗社會政治措施是否符合民眾利益。由此,來重新詮釋《墨子》文本,不難勾勒出墨家思想的特徵與氣質。

 

  邏輯 論點內涵及其關係           文本

  原之 天人關係  思想基礎         〈天志〉、〈兼愛〉等

  本之 社會政治觀 聖王之道與人際、國際關係 〈尚賢〉、〈尚同〉等

  用之 行為準則  個體修行之律       〈節用〉、〈節葬〉、〈貴義〉等

 

  首先,從「原之」的層面來看,天人關係是墨家的思想源泉。這一點在〈天志〉、〈兼愛〉中得到最集中的體現。

  在墨家看來,天,是有賞善罰惡的意志的,天喜歡義,不喜歡不義。而何謂義?義的標準來自天的意志,義的根源就在天志,天志決定一切並規範和制約人們的思想和行為,天志就是法律的來源,天志就是最好的法律。天志的核心是「兼相愛,交相利」,而「兼相愛,交相利」是實現「天志」的社會理想的具體形式。

  在墨家的心目中,最大的仁義就是順服天志,因為,仁義本由「高貴和智慧」的天而出。所以,墨家強調:天就是愛,天就是道德標準;沒有天,就沒有愛。天,不僅創造萬物,更是愛的化身。只有天,才能讓我們學會兼愛。而兼愛的本質是愛人如己,這正如同《聖經》中所言「最大的誡命」。

  正因為如此,所以,墨家相信,「聖人以治天下為事者也,不可不察亂之所自起。當察亂何自起,起不相愛。」因此,兼愛就是順服天意。因此,以愛啟利,以利寓愛,就構成了一個有機整體。

  王駿表示:墨家以「天志」為一切的根源,「兼愛」來自天的啟示,也是實現理想社會的唯一法門,而「交相利」則是「兼愛」的具體表現形式。

人人平等擢拔賢才

  其次,透過〈尚賢〉、〈尚同〉,可以從「本之」的層面一窺墨家的社會政治觀,也就是墨家所推崇的聖王之道以及人際、國際關係。這個層面由天人關係導出,最終仍然回到源頭。

  〈尚賢〉被墨家認為是為政之本。墨家的〈尚賢〉是徹底的,既然遵從天志而兼愛,那麼〈尚賢〉就意味著打破血統、族群、等第之界限,人人平等,在此基礎上公平選拔真正賢良之才。因為,賢才「此固國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亦必且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後國之良士,亦將可得而眾也。」對於賢才的渴求與敬重,不因時空環境而變化。

  〈尚賢〉的標準,就是「上可而利天,中可而利鬼,下可而利人」;最終目的在於,這是天帝、鬼神、百姓的利益所在,也是為政的根本。

  至於〈尚同〉,就是上同。墨家的〈尚同〉思想,從形式上看,似乎有高度的「集權主義」之嫌,但墨家認為,天下混亂是由於沒有符合天意的好首領,因此主張選擇「仁人」、「賢者」來「一同天下之義」。

  這種思想與〈尚賢〉說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說,之所以應該舉薦仁人、賢者來治理天下和服務社會,是因為他們的意見最終統一於天:「察天下之所以治者何也?天子唯能壹同天下之義,是以天下治也。」

  所以,〈尚同〉的背後仍然指向天志,與上天的旨意同一,就能蒙上天而來的祝福。因此,治理天下的原則,就是「唯而以〈尚同〉一義為政故也」;同,即是與天同一義。

  〈尚同〉雖是施政的根本和治理天下的關鍵,但是,尚同並非集權,而是與天志、聖王之道及百姓之利均是統一的:「今天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上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尚同之說而不可不察。尚同,為政之本而治要也。」(〈尚同下〉第13篇)

  最後,從〈節用〉、〈非樂〉篇來看「用之」的層面,墨家是如何將天人關係、社會政治觀落實在個人的行為準則上的。基本來說,正義、節儉、律己、苦行、奴僕,都構成墨家的道德理念、生活規範和修身準則。

成于尚同行於兼愛

  概括起來,墨家的一切立論,均「本之有源」、「原之有律」、「行之有法」。而其思想的背後最終指向天。

  墨家之天,乃創造與支配萬物者、至公至智者、至仁至義者、無所不在、無所不知、具有賞罰權力者。天既為萬有之主,故理當尊天,乃有天志之論;天既為至善至公,故理當法天,乃有尚同之論;天既為至仁至義者,故理當順天,乃有兼愛之論。

  王駿指出:尊天、法天、順天,墨家之理想,源於天志,成于尚同,行於兼愛。

  換言之,天乃主宰、意志和公義,一切公義善美的源頭和標準在於天,人惟有法天和順天才能抵達理想彼岸;那如何法天和順天?天之意在於兼愛,故以「兼天而愛之」之心,兼愛世人,可進入天意所賞賜的至善至美之境、大同永恆之所。這就是墨家學說的內在脈絡,也是墨家思想的特有氣質。

  王駿說:面對當下的新世界,沉寂千年的墨學正釋放出新的時代意義:愛、平等、互利、以人為本、尊重自然、大同和平、身體力行。

  眾多學者就墨家與傳統文化主流思想比較,可以明顯看出其差異:

  1.別愛與兼愛之別,墨家更追求平等的、無差別的愛,所謂「兼以易別」,愛人如己。也就是以己人量度別人的需要,將心比心地去愛待別人,兼顧彼此的利益,解決彼此的需要。

  2.義利之辯,墨家更主張互利,義利合一,功志合一,而非抽象、虛偽的「超功利主義」。從尊重對方出發,從尊重個體出發,從而做到愛人利人助人,而順天之意,就是最大的義。

  3.理欲之爭,墨家更重視人性與自然,反對「以理殺人」。

  4.和同之異,墨家更嚮往大同和平,主張以「兼愛」實現天下大治,以「尚同」實現天下大同。

  5.述作之間,墨家更強調起而行,主張「述而不作」非君子之道,「今之善者則作之」。

  顯然,墨家思想的這些內在價值,在今天,更突顯其獨有的社會關懷功能和當代意義。

無我大我統一超越

  今天,面對劫難頻頻、亂象叢生的世界,墨家提倡的兼愛,正是當代社會所缺失和最需要的。墨家的兼愛,更具普遍性、超越性、交互性的特徵,成就了墨家獨有「無我與大我」的統一。

  只有無我,才能擔當兼愛天下人的使命;否則,一當有我,必然陷入人我親疏之中,也就不可能真正地兼愛天下了。無我雖然成就了墨子的「兼愛說」,而在苦難面前的挺身而出,在奉獻面前的隻身承當,又正是大我的表現,也是墨子以身踐義的貴義精神,甚至為義而可以自覺選擇死亡。

  墨家的身上,體現著愛智雙修、知行合一、功利合一,理念與實踐的統一、終極信仰與當下努力的一致。

  換言之,墨家的思想不僅發自理論,更見諸行事。墨家並非要將人們帶向未知的神秘世界,要是身體力行地關注現實社會。

  《墨子》開篇雖然論及修身,但著墨不多,因為墨家更為強調「默則思,言則誨,動則事」,最貴實行而不尚空言。墨家雖然相信天志,但從不逃遁避世,而是貴義救世,以救世為旨歸。針對社會弊端,墨家強調通過社會關懷來親自實踐、參與、矯正、療救與建設。

  王駿認為:天人關係是墨家學說的出發點,也是歸宿處。如果說,儒家學說的中心是「人」,那麼墨家是「天」;儒家是一所「文學院」,墨家則是「一所創辦得好的、有現代意義的大學」;孔子是一位「人文主義哲學家」,而墨子就是一位具有「獻身」和「清教徒精神」的「宗教領袖」。

  墨家的興衰與中國社會歷史發展轉變軌跡具有驚人吻合。太平盛世往往意味著墨家的冷清,只有當中國社會發生歷史性轉折甚至危機的時候,似乎才是墨家被重新發現之時,也才是產生適於它生長的土壤和氣候。或許,這就是歷史的宿命與無奈,但這也正是墨家的價值。當下,不正是這樣一個需要墨家的時代嗎?

對天帝教的新視角

  對於天帝教來說,學界一般描述為「外儒內道」,而天帝教同奮的自我認識是「儒家的責任感、道家的生命觀、基督教的精神、天主教的組織架構、佛家的心性。」

  而今天,當我們在這樣的一個時空環境來討論墨家思想,我們似乎對天帝教又多了一層新的認識:墨家的思想、氣質和精神,不也同樣流淌在天帝教的血脈之中嗎?

  王駿強調:

  君不見:對 天帝的終極信仰、敬從天意、大愛精神、民主理念、大同思想,重視科學、俠義、苦行、關注社會底層、和平主義者、平民政治觀,這是誰?不正是我們的涵靜老人嗎?

  君不見:信仰之天、道德之天、自然之天的統一,宗教、哲學與科學的統一,這不也正是天帝教最重要的教義《新境界》文本中的精髓嗎?

  君不見:知與行的一致,理念與實踐的一致,天道與人道的一致,個人自我修煉與共同救劫、服務社會的一致,終極信仰追求與現世努力奮鬥的一致,這不正是天帝教同奮們時時刻刻的自省與實踐嗎?

  此時此刻,重新理解墨家思想,也為我們提供一種全新的視角來更完整地領會涵靜老人的內在精神。

  王駿指出,涵靜老人所思考的問題、所焦慮的問題、所奔走的問題今天依然沒有解決。他的君子人格、悲憫情懷和儒道一體的風骨與他的現實主義態度和實踐的精神融合在一起;他抱有「用則行之,不用則藏之」的態度,以出世的精神來做入世的事情,體現出一種超越性的心智、心性。

  我們今天紀念他、感懷他、景仰他,更需繼承他、傳揚他、發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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