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加拿大特派員　王增勇  1996-02-25 11:20

虐嬰事件的反省

　　一月初美國人權組織「人權觀察」（Human Right Watch）在紐約召開記者會發表一份針對中國孤兒院情況的調查報吿。報告中指出，中國孤兒院有數千名兒童被院方故意餓死，醫療誤診或遭院方虐待或故意漠視致死。記者會上還有一名曾在上海孤兒院工作的醫生作證，並出示院童被餓成皮包骨的慘狀。這份報吿引起輿論譁然，尤其在視愛護兒童為天經地義的西方國家，如此虐待與忽視兒童人權之事發生在國家經營的孤兒院，實在不可思議。許多美國民眾，因為這份報吿打電話或寫信給人權觀察或代理領養小孩的國際性組織，希望領養這些受虐的中國兒童，以拯救他們免於餓死的悲慘命運。

大陸改善國家形象努力遭到當頭棒喝

　　大陸自天安門事件後，便汲汲於彌補受損的國家形象，希望擺脫「殘害人權」的形象。人權觀察所發表的這份報吿，對中國所做的努力無疑是一記當頭棒喝。欲與中國建立經濟關係的西方政府，又將面對日益升高的輿論反對的壓力，要求對中國人權的改善施加壓力。中國大陸在這份報吿發表後不久，安排了中外記者到上海兒童福利院參觀。當然，呈現在中外記者眼前的是穿著整齊、活潑健康、接受良好照顧的兒童，房間裏堆滿了玩具，甚至還有電腦設備在一旁，顯示其設施之「現代化」。這場「漂白秀」並沒有真正達到其目的：人權觀察指稱受虐的兒童早已被安排往另處，展示出的兒童都是被挑選出的；國外的兒童機構組織甚至進一步要求大陸開放所有的孤兒院供記者參觀，以真正澄清大家的疑慮。大陸當局並沒有加以回應，這場「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漂白秀，更使外界相信大陸當局虐童事實的存在。

大陸孤兒院實況的真實寫真

　　這使我想起兩、三年前，紅心字會常務理事李光光曾赴大陸考察孤兒院的情形，發現大陸的孤兒院對兒童的照顧極差，近乎不人道的地步。其照顧充其量只是維持其生存的最低標準。光光曾拿出他所拍攝的照片給我看，孤兒院中除了床舖和棉被之外，一無長物。在北方大冷天時，兒童們都凍得直發抖，即使蓋上棉被仍是如此。光光曾好奇地想為什麼蓋上棉被仍無法保暖，掀開被子才發覺，原來工作人員害怕小孩子尿床弄濕被墊和棉被，於是在小孩的上下都舖上一層塑膠布。這層塑膠在便隔絕了被褥所提供的所有保暖功能，孩子猶如睡在兩片冰牆之間。由於缺乏人手，孩子們成天發呆，無所事事，大冷天時，大多數人都蜷伏在床上或牆角取暖。親眼目睹大陸兒童遭受的不人道待遇，光光當時期待紅心字會能到大陸上發展孤兒院的服務。這樣的善念，無非正是師尊常說的「赤子之心」，為全人類想，而不為自己想的念頭，也正是紅心字會的宗旨。

一胎化人口政策所造成的惡果

　　但是大陸兒童悲慘的遭遇是有其背後的因素，並非單純地是這些兒童因為失去父母而乏人照顧。事實上，這些兒童大部份是棄嬰而非孤兒，導致這些棄嬰的直接因素便是中國實施近二十年的一胎化政策。實施嚴格控制的人口政策，否定家庭選擇育兒數目的自由的結果，就是人們被迫放棄多生的孩子；更糟的是，在中國重男輕女的傳統下，女嬰成為被犧牲的一群，墮胎和溺嬰便成為一胎化政策下，父母違反天性傷害骨肉的極端行為。不忍殺害骨肉者，拋棄便成為其唯一選擇。換句話說，當中國當局誇耀其一胎化政策成功地控制中國人口的成長速度，將婦女生育率從七0年代的六個小孩降至今日的兩個小孩，而得意洋洋之時，其背後的事實是，一胎化政策的代價是無數被殺害的女嬰與被遺棄乏人照顧的嬰兒。當我們指責中國當局虐待兒童的不人道做法時，我們也不該遺漏譴責背後主要的兇手：一胎化的人口政策。

扭曲的人口結構埋下更多社會問題種子

　　漢普夏學院的中國專家肯安•詹安指出，控制人口是中國當局揮之不去的政治魔咒，每一位中國當權者都想控制中國人口。毛澤東認為人口愈多，國家愈強，因為吃飯的嘴也都有一雙做事的手。於是，毛當政期間，中國人口成長了兩倍。一胎化政策也是在相同的控制慾望下實施。儘管西方人口學者指出，當家經濟成長率高達百分之十二時，人口成長率百分之二點一，並不會造成生活水凖的下降，中國當局並沒有因現在的高經濟成長率而有任何改變一胎化人口政策的跡象。一胎化政策雖然成功地控制中國人口成長率，卻也帶來許多不良後果。除了大批棄嬰之外，集眾多長輩寵愛於一身的「中國小皇帝」，已成為新一代中國兒童成長過程的寫照；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已使新一代中國人的性別比例嚴重失調；更嚴重的是，當現在的父母年老後，這些數目銳減的新一代是否能提供足夠的勞動照顧年老父母？種種問題都使人擔心受一胎化嚴重扭曲的人口結構，將為未來的中國大陸埋下更多社會問題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