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中散記 莫學那「以樹為仙」的愚痴
呂光證 1998-10-01 11:50
有一則故事。
很久以前,一位年輕的修道人放棄了功名富貴,浪跡天涯,一心求道。一天他來到一間客棧住宿,老板看他誠實可欺,於是謊言相騙:「年輕人,你想成道是不是?我可以指點一條明路!」年輕人大喜,老板搖搖手,卻道:「還不成,等明年春暖花開之時,我才能帶你去。這樣吧,你留在我這兒幫忙,幹活勤快點,我一高興也許早些兒帶你去。」
年輕人愉快地答應了,從此辛勤工作,不敢有一絲怠忽。轉眼間冬去春來,一年過去了,年輕人打包好行李,催促老板引路,老板見這傻小子竟然當真,一下子惡念斗起,說道:「好!我這就帶你去。但是你這一去就成仙逍遙了,還帶這些勞什子財物幹嘛?不如都留下吧!」年輕人一想也對,空著手隨老板離開。兩人繞到客棧後山,走到一株大松樹旁,見底下是萬丈懸崖,老板停住腳步,指著大樹說道:「就是這株仙樹了,你只要爬上樹梢,舉起雙手,對空大喊三聲:『我要成仙!』閉目往上一跳,自然有仙人接引。」年輕人感激無已,再三作揖拜別,這才爬上樹梢。
老板笑吟吟地看著,見年輕人果真舉起雙臂,對空大喊三聲,湧身一跳,突然天邊一道白光射來,罩住年輕人身軀,老板驚得闔不攏嘴,只見年輕人在白光之中越昇越高,轉眼只剩一小黑點,再一會兒,連黑點也不見了。
老板回過神來,略一凝思,忽然大喜,抱著松樹連叫:「仙樹!仙樹!哈哈!果真是仙樹!」連忙左右查看有無他人跟蹤,心想如此仙樹豈可讓人知曉,定要好好掩護起來,急忙尋覓雜枝亂草,待掩飾妥當,才依依不捨回家。
過得數年,這老板把一生積蓄花光,享盡了人間富貴,尋思:「人間已經夠本了,不如回到天上去逍遙風流,豈不快哉?」因此獨自一人摸索到松樹旁,撫摸松樹道:「仙樹兄啊,別來無恙?今日成仙之舉就望您成全了。」說罷爬上松樹,依樣畫葫蘆,只見他大叫三聲,奮起一躍……
第二天,人們在懸崖下發現他的屍體。
這則故事流傳開來,後人不免要評一評道理: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是故成道不在樹,心誠則靈;只要心志純一,百磨不折,即便樹石、草木、山巔、海角俱可一躍成仙。
我看了這故事後,初覺有趣,繼之頗有所感:我們凡夫愚痴迷執,往往只抓到「樹」,而沒抓到「心」,比如我自己,回顧這些年來的宗教生活,我不禁慚惶惴慄,我走的是老板的路呢?還是年輕人的路?
有一次師尊在兩院上課時對大家說:「如果不作煉心的功夫,就是常常穿道袍上光殿又有什麼用呢?」是啊!光殿有如松樹,有人一躍成仙、有人一躍跌亡,君不見有同奮勤上光殿,氣質日漸變化,也有同奮勤上光殿,仍是虛枉一世,表面行為雖然相似,骨子裡根本不同,前者懂得藉此以煉心,後者永遠只在表象打轉。
我自參加第三期高教班以來,因專職關係歷經第四、五、六期高教班以及第一期的傳教使者班,看到許多同奮閉關出來,真的脫胎換骨、業消障除,甚至絕症豁然而癒者亦大有人在,但是也看到許多同奮什麼樣子進來,依然什麼樣子出去,空手入寶山而回。初時我大惑不解,同樣五十五天調靈調體,金光神光加持,為何差別如此之大?後來我才深刻體會到,同樣是仙樹,為何有那一躍成仙,也有那一躍跌亡的。
近來鬼月當頭,許多同奮問:「唸哪一本經比較有效?」我感到難以回答。因為經是死的,人是活的,人隨著經文的起伏轉折中,漸次涵詠己心,雕琢氣性,於是心力逐漸透發,能引來仙佛之和力加被,親和之光遂能渡陰、陽薦,其功效之不可思議首賴於誦經之人「心」,而非持誦之「經」。曾有人請教佛教法師:「人死後誦經超渡的法事真有效否?」法師歎了一口氣,答道:「做這法事小半渡陰,大半是渡人,是做給人看的。」一指旁邊號啕大哭的家屬,又說:「作法事若能安他們的心,減少愚痴糾纏的業力干擾,亡者之靈實比人心好渡。」
於是,我想起師尊有一次喟然而歎:「宗教所有的一切都是念力的世界。」既然一切均屬念力造作,返照己心當然是最基本、最重要的功夫,所有宗教的祈禱、修法,所有的儀軌、經書,所有宗教的活動,都是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場合幫助每個人做「返照」的功夫,《清虛宮弘法院教師講義》第一集第一講開門見山談「心力的無限界」,原因無他,正是率直地指出宗教是奠基在人「心力」的開發上。
因此,不管是誦廿字真經、奮鬥真經,誦皇誥、寶誥,或參加各種閉關修煉,從事各類弘教辦道的活動,均是藉以「返照己心」的機會,果能把握如斯重點,必然日日精進,證道有期;如若不然,就是參加再多的宗教、皈依再多的明師、遍修再多的法門、布施再多的財物,師尊都已說了:「眾生永久是眾生,凡夫永久還是凡夫。」
師尊之言振聾發瞶,直指人心。
我暗自警惕,莫學那老板「以樹為仙」之愚痴,願效法那年輕人「一心不亂」之堅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