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敏堅  2000-08-01 10:55

從上海到華山，自絢爛歸平淡，沒有天命，怎能如此轉變？

　　曾經幾次被相似的惡夢驚醒—打開師母那兩口斑剝的衣箱，剎那間見到滿箱腐蝕的衣屑毛灰—然後又帶著那可怕的殘餘夢境在朦朧中睡去，等到天亮醒來每每明知那批衣物無恙，仍禁不住要奔上四樓儲藏閣檢視一番，耳際彷彿又傳來師尊不止一次的叮嚀：「敏堅！那批皮裘妳師母保藏了五十多年都還好好的！現在交到妳手上可要千萬當心！最好找一家對皮草內行的商家，長期託管，萬一壞了，妳責任很重喔！」

興建清涼精舍．保存師母衣飾

　　師母和中部坤道同奮緣份很深，因此在民國七十七年師尊選擇在台中市為師母購置永久定居之所，也就是清涼精舍，二老商議著決定用他們自己的能力承購，於是兩只老上海泰源商號精製的古色描金皮箱從台北的美滿大廈帶到了省掌院的三樓，較高的那只皮箱除了環扣缺損以塑膠繩串編代替外，仍相當完好，表面金色花紋還清晰透著華麗；較低的那只箱蓋子外緣已裂開，用牛皮膠帶封黏住。

　　師母開了鎖，從皮箱裡取出十件皮裘併另九件首飾，平排在大會議桌上；記得當天約有二、三十位中部熱心同奮聞訊而來，懷著雀躍的心情想著可以帶件衣服或首飾回去當傳家寶，彼此打趣著說：「披上師尊的皮裘打坐，起碼增加三十年功力。」師尊聽著呵呵的笑，向大家說明購建清涼精舍的緣由後，老人家手撫曾經貼身珍愛的皮裘，逐件介紹—貂皮、狐皮、紫羔，尤其有件猞猁猴皮裘是前清官員的朝服，師尊輾轉高價購得收藏的！而首飾大多為結婚時師母所穿戴的，不過其中最值錢的鑽戒和一件貂皮大衣已變賣供給了華山八年行道生活。

全部衣飾交由坤院保管

　　師尊說：「我們兩人今天拿出這批毀家行道僅餘比較名貴的皮裘和首飾，雖然首飾不是很值錢，皮裘在台灣也穿不上，但我相信今天來的都是忠實的同奮，一定會幫助我成功這件事；同時我還要在此地鄭重宣佈，清涼精舍現在是買在你們師母的名下，等你們師母百年後再奉獻給天帝教，保留作智忠紀念館，特別請大家做個見證！」

　　隨後大家開始嚴肅討論辦法，多數人都認為師尊、師母的衣服、首飾應該留作教內紀念，絕不能變賣，至於購置費用，由同奮一齊承擔，結果大家當場就認捐了三百多萬，經取得一致共識後，師尊、師母也欣然同意。大家並懇請師母繼續保管，但師母堅持他們提出衣物是為購置房屋，絕不能再帶回去，就是寄放也不可！所以最後公認應由坤院保管，我因此被推為保管負責人，這批衣物就隨我帶回彰化家中。

　　後來消息傳開，同奮聽說師母將定居台中都非常高興，購屋的款項很快就湊足了。

　　民國七十九年清涼精舍落成，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師尊就催著辦理了過戶財團法人天帝教的手續；我也由彰化搬來台中和師母比鄰而居。衣物在我家，每年初秋都要拿出來透透風，再依著師母原來的折疊方式收藏，不過，總是師母事先備好樟腦片，提醒我該開開衣箱囉！

　　或許是預先得知自己的劫難，師母後來就請了從事裝潢的光鑾同奮尋購樟木做一個長七八公分寬五三‧五公分的大衣箱，並囑我要將所有皮裘移放樟木箱中，如此可以免去每年翻箱換樟腦片的麻煩。但大樟木難尋，尋得了等乾燥又是經年，等到樟木箱完成已是五、六年後，不多久師母就在天極行宮因立願承擔兩岸共業而遭劫，從大同堂的講台上失足跌碎了肱骨輪，她真的再也無力照護了。

十里洋場宦途歲月的縮影

　　師尊證道後，我在教內重大慶典籌備會上，曾幾次提起要展出這批衣飾，但都由於沒有適當的配合和回應而作罷，我只期望當年曾參與襄助的同奮不要淡忘這事，另一方面更希望能藉著衣飾的展出觸動同奮共同關心師尊、師母所有史料、衣物的整理和保存。

　　這次坤院聯席常會上得到史料中心的積極支持，終於得以在師母證道三週年坤元日，以這批衣飾為主題在展出會場重現當年的富貴繁華，也訴說著師尊、師母年輕時在十里洋場上海的宦途歲月，上流社會的交遊酬酢，師母經常伴著師尊一同赴宴，自然要講究衣著而且還得走在時代風潮的前端。師母講述回憶錄時曾說起當時的海派風光，晚宴上貴婦名媛衣香鬢影極盡奢華，達官士紳闊談高論之餘，行酒必以洋酒擺場面，不論喝的是拿破崙或約翰走路，常是以乾瓶為敬，就是一次喝盡一瓶酒，完了還將瓶口向下，不許餘下半滴才算過關。

　　雖道繁華盛景恍如夢，功名富貴如浮雲，但世上能有幾人真識得破其中深機！惟有聖人根器如師尊、師母才能捨得下牽纏似網的名利慾望，斷然毀家行道、養道而毫不留戀。我輩弟子在各般集會中向來都以「願追隨師尊、師母腳步奉獻奮鬥！」為信念，反觀己身不免心虛，離兩位老人家的腳步何其遙遠，說放下道捨得，還是沒放下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