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上方人物誌之四
維生樞機使者 1990-10-25 10:00
壯烈成仁大忠大孝的鄭治平
每當我清晨漫步在中正紀念堂的庭園裡,看到一組組晨間運動行列中打「太極拳」的總會情不自禁停下腳步觀摩一番,在那熟悉的柔柔動作中,使我悠然神往於華山北峰頂,與大上方將軍松下,為我們啟蒙傳習太極拳的老師鄭汝平先生,以及教我「形儀」與太子棒法的鄭汝平夫人。雖然鄭汝平伉儷,是華山先期同奮,為期極為短暫,不過半年。但是,他們倆是帶領我進入書籍以外另一個境界的老師,並為我們兄弟奠定了強健體魄的基礎。如果,鄭汝平在華山大上方能多停留一段時期,說不定我早就棄文習武去了。
鄭汝平先生伉儷,是段劍岷先生介紹到華山晉謁師尊的。鄭汝平先生是河南省國術館長。抗戰軍興,段劍岷先生領導一支河南地區的熱血青年所組成的游擊隊,段先生自任總隊長,鄭汝平先生是他的副總隊長。他們活躍在大別山與嵩山地區,並渡黃河深入到中條山,伏擊日寇的腹背,被日本軍部視為在背芒刺,頗能達到掣肘重創之功能。他們夫婦隨段劍岷先生到西安參加軍事會議後,段先生乃介紹給鄭汝平先生登山訪道,後期又二度再登大上方。他慕道心切,卻放不下他那敵後的英雄事業,我可以體會到師尊對他有一份難以割捨的師徒情誼。最後一次他們離開大上方時,幾乎是嗚咽離去。到台灣後,聽段劍岷先生對師尊談起鄭汝平先生夫婦,最後壯烈成仁於敵後,算來時間當在二度下山的歲末,約在民國卅年間,時年應為卅九歲至四十一之間。
鄭汝平先生雖是大時代的無名英雄,但他和胡宗南將軍麾下幾位將領同奮如嚴明(果行)、劉戡、陳鞠旅、周由之等,都是先後在沙場效命,馬革裹屍,壯烈成仁的回歸自然帝教同奮中大忠大孝的典型。
鄭汝平同奮,河南鄭州人,體格魁梧、氣韻沈斂,雖然世代習武,但,他的國學根基深厚、吟詩聯句、出口成章,符合中國允文允武之傳統精神,她的夫人卻是一個香扇墜纖巧得似弱不禁風,夫婦站在一起形成強烈的對比,倆人每天早上練完一趟「太極」與「形儀」後,如膠似漆面對面地進行「推手」,那種似柔若無地一往一來、一迎一拒,才能看出他們夫婦的真正功力,鄭夫人以柔克剛,鄭汝平先生剛柔相濟。我一直認為師尊「涵靜自得」一偈說:「外運功圓悠自樂;內觀萬化濟剛柔。」是寫鄭汝平夫婦的。
師尊嫌「汝平」兩字不足以副他的期望,在他二度登臨大上方時,為鄭汝平先生易名為「治平」。
根據治平先生為我們兄弟教授的太極拳,顯然地跟流行在台灣的太極拳形式上,有極大的差異,因為,時下的太極拳似乎是一招一式獨立存在,自成格局,但,鄭治平先生教給我的是一氣呵成,有綿綿不絕、生生不息之長江大河的氣勢,每個動作都能自成一個「圓」,且是圓圓相扣,如九連環般無間無隙地連鎖在一起,鄭治平先生得師尊開啟天門後,他就對師尊頂禮說:「我的內炁現在真的綿綿不絕如縷了。」顯然,他已能外力融入內功了。
我說不出治平先生的師承,因為他教授我們兄弟時,祇是在舉手投足間,他從不校正我的動作,祇要我們依樣畫葫蘆,跟隨著他一起做。一遍再一遍,他卻會指導我們如何調息,如何在開闔間怎樣地吐,怎麼地納。當時,一方面我受到雄藩夫子強迫地背誦孟子章句,惹起了強烈叛逆性的反動,我寧可全神投注追隨治平先生的教導,另一方面受到說部小說「岳傳」的影響,我幾乎將治平先生幻成為「周侗」化身般地膜拜,我渴望地在短短期間內由治平夫婦吮吸武藝的精髓而為萬夫雄。因此,我從來不去追詢治平先生習武的師承與背景,現在回憶起來,不禁有些追悔,否則對太極拳的流派可以做一番比較研究。
固然,鄭治平先生在華山同奮中祇能算是一個「過客」,卻因為他後來引介了邢世五同奮,邢世五偕來了大上方時期穩定我們膳食的「火頭軍」的孔祥子。如果,我的記憶不錯,黃震遐(維道)也是他的因緣而牽引來的。黃震遐每每看到我練太極拳時,就會笑咪咪地說:「頗為滑稽。」他的意思是「頗為神似」。
有道是「拳不離手,訣不離口」。三十年來,我已經疏於練習太極拳,現在除了模糊的動作自「手抱太極」練到「高探馬」、「雲手」、「左右分腿」,已經不再能連貫地一氣呵成,但如有高明能為我重新「理」一遍,相信一定可以「再神似」地還出治平先生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