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日記數則
吳光呼 1995-11-25 11:30
十月二日 星期日
黃蜂來說法
酉刻，先是與同奮意見不合，言語扞格而氣血難平，上光殿時，偏又輪值司儀，剎時，腦海中浮現一段前塵往事：六年前，初入鐳力阿，野性難馴，工作上與人時有爭執摩擦，一日午刻，帶著滿腔怒火上光殿，點香的時候兩手猶在微微發抖，面向聖幕行禮如儀時，氣猶未平，趨前上香卻不知何故，居然沒插穩，倒栽下來，慌忙伸手去搶救，誰知呆頭笨手的連抓二次都沒抓牢反變成推撥出去，只見線香竟然在神桌上彈跳二下，橫著從聖幕與神桌之間窄窄的縫隙中掉落下去，心中大吃一驚，火速鑽到神桌下去撿起，這一跪一爬之間怒火全消，重新上香時，已是一身冷汗。這聖幕與聖桌間縫隙就那麼一丁點，而細長的線香卻可以剛好打橫通過，實在不可思議。這分明是在警告我：「光殿上，切不可動氣。」這段糗事說來話長，但卻如浮光掠影般一閃而過。當下立生警覺，知所警惕的強壓這口怨怒，打起精神，站上司儀台。
儀式開始後，忽然瞥見一隻鮮黃碩大的黃蜂，迅速的向右腳邊爬行過來，心中一驚，數年前除草工作時，不甚驚動蜂群，被蟄得拋下鐮刀，揮舞斗笠，邊扇邊逃的一幕又浮現眼前，迅即有一種「快跑」的心理反應。但是，祈禱儀式正在進行中，豈能如此鹵莽，想都別想，只好強作鎮靜，站穩腳跟，自我安慰地想：了不起一個大疱，誰又怕誰！話雖如此，但還是以眼角餘光監視著牠的舉動，所幸在離腳邊約三十公分處，牠即停留不前，久久未有動靜，我也就暫且安心的專注於誦誥的節拍之中，數聲皇誥之後忍不住的偏頭下望，怎麼變成側臥了，黃蜂會側睡？也不怕壓壞了牠寶貝的翅膀，不免令我訝異，這時才仔細的觀察牠，果真是彩色艶麗、楚楚蜂腰，「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居然想入非非了……。忽聞誥聲高吭，抖然一驚，真是罪過！趕緊收攝妄心，又一會只見牠又側身換邊，想不到黃蜂也跟人一樣會翻來覆去，是有心事乎？還真讓我開了眼界。一會兒再瞧，竟然是仰臥成四腳朝天，不！應該說是六腳朝天才對，嗯！能躺臥皇誥的旋律中還真是大大的福氣啦！
不免會心一笑，但就在笑意猶未散去，卻大出意外的，驚見牠已捲成萎縮，回歸自然了。頓時，一股無與倫比的強大震撼，深入內心，靈光一閃，一絲訊息迅即呼應而出逬散開來：「你還有什麼好爭的！」沒錯！爭強好勝可以休矣！豈不見，這隻尾帶「攻擊毒針」，令人望而生畏、退卻三步的大黃蜂，轉瞬之間竟香消玉殞，告別人間。剎那間滿腔怒火盡洩而出，代之而起的是如釋重負般清涼自在，長久以來一直盤踞心胸，有如刀刃一般，傷人又傷己的「銳利稜角」似乎又被磨平了一些些……。
禮成。蹲下身去，輕輕拈起牠的遺蛻，走出殿外，灑向空中，塵歸塵，土歸土，請安息吧！您的臨終說法，點化了一顆鬱卒的心結，您這寶貴的一課令我受用無窮。
人生處處皆是道場，萬物靜觀皆含道意！誠然。
十月十九日 星期四
大夢猶未醒
靜中，腦海浮現出一段文字：「不依心，不依身，就連不依也不依。」心中一陣顫動，驚喜交集，眾裡尋他千百度的「那個東西」，似乎又若隱若現的呼之欲出，驀然回首，卻又無跡可尋，但覺晴空萬里，了無一物。緊接著，思路一轉，又是一段文字出現：「師姑原來是女人做的。」、「鼻孔原來是朝下的。」這分別是由二位出家和尚開悟時脫口而出的讚嘆！
記得當時看不懂，不解其意，現在卻似有所悟，「萬法本閒，惟人自鬧。」古德早已為我下了註解。當下更是深信－「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人生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斯時，眼前竟奇妙的幻化出一幕奇景：「數不清的白紙剪成的小小人兒，忙忙碌碌、汲汲營營、紛紛擾擾盡攝眼底。」一覽這幕如夢幻泡影般，沒有對白的人生縮影，剎時，靈光一閃，這豈不是在告誡我：「人生百態，悉皆假象，不過是夢中之人，行夢中之事……。」
猛然間，一股悲意衝口而出，光呼啊！你的這場人生大夢何時方能醒來？迷迷糊糊顛倒沈淪要到何日方休啊？心中大慟，就在這一剎那，電光石火之間，我那靈靈明明的真主，又錯肩而過，再一次的失之交臂，徒留兩行清淚……。
世界變了！一樣的山河大地，卻有了不一樣的情懷，累世所聚積的貪嗔欲望似乎淡了些許。感謝 上帝的慈悲，感謝師尊的指引。弟子惟有持續貫徹五門功課自修自奮，創造全新的自我，正己化人，弘教救劫，方不負您生前苦心的教誨與期盼！
十月廿一日 星期六
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
午后三時，一行數人，搭車由鐳力阿出發，前往天極行宮擔任本期靜坐班的輔導員，雖說久居山中，難得有機會下山，但心中卻也找不出有何興奮之情。
上路之後，篤定幽閒地觀賞兩旁疾速倒退的風景；一會兒奔馳過市招林立的大街，一會兒卻是樸素的鄉村風貌迎面，如此這般地穿越了一座又一座的鄉鎮，來到了彰化芬園鄉，但覺景觀一變－一大片遼闊無際的稻田出現眼前，已經結穗而垂首的稻子波浪一般，隨風起舞，好一幅田園風光！
原本無思無念的心情忽然間起了變化，「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不記得是小學亦或中學讀過的這首詩，由塵封的記憶中冒了上來，同時，童年所見滿臉風霜、兩手厚繭、赤腳短褲、跪行水田中，插秧除草的農忙圖也隨之浮現眼前，只覺兩眼一熱，你要感恩啊！自己告誡自己，以往懵懂無知，不能體會農人的辛勞，而此時此刻才天良發現似的，又是汗顏、又是感激，不由得低下頭去……。心中反覆默誦著這首詩：
「鋤禾日當午。
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飧。
粒粒皆辛苦。」
《唐‧李紳‧憫農詩》
一分感恩惜福的心，於焉滋長……。
十月廿二日 星期日
自性本空 包羅萬有
回鐳力阿的途中，一路無語，近埔里時，不經意的往窗外望去，只見不遠處乾涸的河床上，九九奇峰赫然在望；一座座高聳的山峰毗連起伏，競相爭雄鬥怪。不知是否被這驚奇壯麗的大自然景觀給震懾住了，亦或內心深有另一種力量在作用，只覺一陣陣感動的情緒氾濫整個心胸，兩眼不由得濕潤起來，未及有任何思考的空間，緊接著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午刻時分，玉靈殿裡一張張靜坐班學員同奮端容肅坐、求法心切的臉龐，又是一陣澎湃，悲意漣漣，久久方息。怪哉！這高山、河床、稻田、農人、同奮們與我，相互之間到底有何牽聯？竟讓我如斯痴情！久思不得其解，隱約之間，直覺應該要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才對。回到阿中，終於在《六祖壇經》中讀到了如下一段文字：「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相。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谿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
原來如此！當下明白師尊要同奮把一顆凡心煉得空空洞洞一無所有之目的的所在，就是要我們能如虛空一般包羅萬有而兼容並蓄。對此，我又有了另一層不同以往的體會了。一趟天極行宮之旅令我獲益良多！
十一月九日 星期四
心心相印 長相左右
蒙代理首席使者維生樞機批示要我將原本記錄於個人週記上之「學習心得」投稿教訊，分享大家。自此，即埋頭苦思，把原屬摘要式的簡單記錄改寫為大眾化的文章，把超越語言文字的靈感，一字一句的詳盡描繪出來，對一個從未學過寫作技巧，又不學無術的我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逐字逐句，甚至標點符號都要去推敲、定位，真是件苦差事，有時絞盡腦汁、搜盡枯腸，仍找不到適當字句時，屢有書到用時方恨少之悵嘆！每每為了一個形容詞不能完全表達文意時，一換再換，換到無詞可用時，真是頭大欲狂之感，但有時，福至心靈，突來靈感湧出，那怕是一字半句，皆能自認恰到好處時，卻又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之讚嘆了！
心情就是如此這般的隨之起伏，忙了二個星期，終於可以定稿了，一種任務完成的喜悅佈滿心頭，於是乎帶著一身輕鬆自在上光殿做午課，祈誦之後上坐，口訣才一唸完，立覺不同於以往的氣氛籠罩而來，彷彿是師尊當面似的，未及深思，內心深處的靈覺已發出一聲悲喊：「師尊！……」緊閉的雙眼中已是熱淚盈盈，朝思暮想、日夜盼望的師尊終於來了，沒有任何的影音、形像，卻有源源不絕的一股暖流，流佈全身。炁氣交融之中，彷彿傳來了縷縷不絕勉勵的訊息。
多麼熟悉的感覺！猶記得六年前，初入鐳力阿，於清虛妙境牌樓下，蒙您老人家殷殷垂詢，語帶慈祥的勉勵：「你留在這裡，要好好的修啊！」不也是令我滿心的溫暖，此情此景，恍如昨日，誰知轉眼間，已成絕響，欲再「即之」已了不可得。
緬懷師恩，固然令人悲痛，然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生、老、病、死、成、住、壞、空。」乃宇宙萬物不變的生存法則，今日有幸得蒙師尊眷顧，悲喜之餘，心下了然，師尊無非是在揭櫫「精神不滅，永生共生」這一顛撲不破的真理，令原本堅定的信心，更是不惑不移。深知，凡修持昊天心法者，惟有遵循師尊留下的典範－「祈禱誦誥，弘教救劫」方得功果圓滿。最後才能如師尊於《靜坐要義》中所示：「回到 上帝的左右，與宇宙共始終。」「但願將來大家回到大空間，仍能嘻嘻哈哈的在一起。」這正是師尊苦心孤詣，心心念念之所繫，亦是你我共同奮鬥之終極目標。「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樂何如之！幸何如之！願與諸同奮共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