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天主教內對做彌撒形式的分歧
駐紐約特派員 馬莉 1996-06-25 10:45
傳統十六世紀莊嚴神聖的拉丁語文彌撒，被梵蒂岡廢止而又局部有限度的開放，但是，許多傳統保守派的天主教徒，仍然對拉丁彌撒一往情深，嚮往不絕。從教宗到美國的主教和神父們，對這件事都採取適當而包容的態度，以避免教內的分歧決裂。不過，以當地語文做彌撒的形式，幾十年來已經被世界各地絕大多數的教徒所接受，將會繼續不變的。
今年五月十二日，在紐約市最負盛名的聖派垂克大教堂（ST. PATRICK’S CATHEDRAL）舉行了一台羅馬天主教傳統式的拉丁語文彌撒，有四千多個信徒參加。這台被稱為「莊嚴至上的教宗彌撒」（A SOLEMN HIGH PONTIFICAL MASS），是由來自羅馬的前任教廷圖書館長史蒂克勒紅衣大主教（ALFONS CARDINAL STICKLER）主持的。
望彌撒的由來與意義
所謂做（望）彌撒（MASS），是羅馬天主教和基督東正教的一種公開的宗教儀式。這種儀式多半是在教區的教堂中舉行，參加的信徒們，在儀式的進行中，集體一致地作公開的禱告唸誦。雖然，唸誦禱告在不同的宗教中各有不同的形式，但是，採用的詞語和真正的意義，則都是對 上帝的祈求和讚頌。
羅馬天主教的彌撒儀式，主要是在回述當年耶穌的「最後晚餐」過程。根據聖經新約中路加福音廿二章（CHAPTER 22 OF THE GOSPEL OF LUKE）的敘述，耶穌在那次晚餐中拿起餅來祝福後，對祂的十二位門徒說：「這是我的身體，為你們捨的……」把麵餅分給門徒。然後，祂又拿起酒杯，對門徒說：「這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約，為你們流出來的……」把酒分給門徒喝了。因此羅馬天主教徒們相信在彌撒中，當神父重覆上述的語句祝聖時，麵餅和酒實際上變成了耶穌的肉與血。
天主教彌撒儀式演變的過程
用拉丁語文做彌撒，是起源於十六世紀，羅馬天主教在義大利北部舉行的一次全教會議（COUNCIL OF TRENT）。教廷在那次會議中，確定了以拉丁語文做彌撒的形式，這種彌撒，被通稱為「垂登汀儀式」的彌撒（TRIDENTINE RITE），也就一直成為羅馬天主教傳統的彌撒形式。在這種彌撒儀中，除了是以拉丁文主導整個過程以外，另外的一個特點是，主持彌撒的神父都面對著祭台和耶穌的聖像，卻以背對著參加彌撒的信眾們。
為了鼓勵世界各國教徒積極地參與彌撒，並且更能在彌撒的過程中，熱心的隨和著經文詞語的唸誦祈禱，教廷在一九六三年舉行的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中，通過了一項修訂傳統彌撒的形式。這項修訂，不但准許各個國家教區的彌撒儀式，可以用所在地的語文取代拉丁語文，同時也改變了傳統彌撒的基本格式，也就是，主持彌撒的神父們改成站立在祭台的前方，面對信眾，讓整個彌撒的過程都在信眾的眼前展示進行。而信徒們不僅僅只能默誦祈禱文，在修訂的彌撒形式中，大家可以放聲地用自己的語文誦讀禱告了。
不過，這種以當地國家語文取代拉丁語文的修訂彌撒形式，一直要到一九七一年，才正式被採用在全球天主教教堂中進行。從那年開始，美國境內所有的天主教堂，也就一直是以英語來做彌撒了。可是，有很多教堂，包括紐約的聖派垂克大教堂，卻早已經在一九六三年，就開始使用新的彌撒形式。
彌撒形式的改變引起不休的爭辯
彌撒形式的改變，曾引起天主教內部持久不休的爭辯。因為，許多人認為，聖餐的神秘意識在改變中已經消失。原來傳統天主教彌撒中重演耶穌死難在十字架上的過程，即是以祝聖的聖餐（麵餅和酒）形象來取代的，而這種新的彌撒形式的改變，不但使信徒們對傳統天主教的信仰失去了連繫，同時也大大地減低了彌撒中全部儀式的美感。
這種對彌撒形式改變的不滿情緒，在天主教內的保守勢力中相當普遍，尤其是在歐洲大陸的法國，表現得特別強烈。例如，法國的大主教馬塞爾．李菲佛（ARCHBISHOP MARCEL LEFEBVRE）和他的信徒們，在一九八四年間，就曾因爭取恢復拉丁語文彌撒形式，而想要脫離羅馬教廷。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為了避免法國大主教脫離教廷，才授權各國教區的主教，作有限度的恢復使用拉丁語文彌撒。
對美國境內全部的一百八十一個教區，梵蒂岡授權其中的一百個教區主教，可以酌情准許教區中若干教堂，用拉丁語文做彌撒。根據「拉丁彌撒季刊」發行人麥卡夫瑞（ROGER A. McCAFFREY）的估計，美國天主教徒參加拉丁語文彌撒的人數，總共約在五萬到七萬五千人，如果以全美三千萬的天主教徒總數來說，每週參加拉丁彌撒的人數還是有限的。
拉丁語彌撒的舉行引起極大注目
五月十二日在紐約市聖派垂克大教堂舉行的拉丁語文彌撒，曾經預先公開宣告，引起了宗教圈極大的注目。因為，不僅聖派垂克大教堂本身是紐約市最古老最宏偉的一座古典建築，同時，也是紐約教區樞機主教奧康諾（JOHN CARDINAL O’CONNOR）主持的教堂。奧康諾樞機主教，不但同意支持在他的教堂舉行這台拉丁彌撒，並且在當天親臨教堂對參加彌撒的信徒們熱列歡迎。他對大家表示，「這是一個有歷史性的際會」，他強調天主教整體團結一致的重要性。他更進一步表示，能准許在聖派垂克大教堂舉行拉丁彌撒，實在很是榮幸。他說：「這個教堂，就是你們的教堂，我們是一個整體，我們都是一個基督的整體」（”WE ARE ONE BODY, ONE BODY IN CHRIST”）。
史蒂克勒和奧康諾兩位紅衣主教，是一九八五年在梵蒂岡同一個儀式中被晉升為樞機主教的。史蒂克勒現在已經退休，但是，在教廷中仍有崇高的地位。這次，他是應皮瑞康神父（REV. JOHN A. PERRICONE）的邀請，前來美國，專為許多教會主持拉丁語文彌撒。皮神父是紐約市布碌侖區聖法蘭西斯學院（ST. FRANCIS COLLEGE IN BROOKLYN）的哲學教授，也是美國天主教傳統保守派的活躍份子。就在他的安排下，史奧兩位紅衣主教才得會面，並決了在聖派垂克大教堂要舉行拉丁彌撒的這場盛大儀式。
參加這一台拉丁彌撒的信眾，包括了許多對古老語文的愛好者，以及對童年時代熟悉彌撒的嚮往教徒們。就像皮瑞康神父所說有些信眾們認為傳統的拉丁彌撒，不但是一種反對現代文化毒素的免疫針劑，而且，也是維繫純正天主教信仰和忠誠的有效方法之一。
已成為保守派重整旗鼓的呼號
「拉丁彌撒季刊」的發行人麥卡夫瑞指出，傳統拉丁語文彌撒，已經變成天主教保守派重整旗鼓的呼號。他說，他聽到很多天主教信徒對現在教堂彌撒儀式中作法的不滿，譬如，像准許婦女進入祭台參加聖餐祝福儀式等。他說，當他自己參與了拉丁彌撒以後，離開教堂的時候，整個身心都有平靜充實的感覺，而不是一種怨憤的情緒，也許這就是現有的一般彌撒與拉丁語文彌撒間的區別吧。
皮神父也指出，參加拉丁彌撒的信徒們，不見得都是老一輩年紀大的人士，他說，他認識的一個年齡才廿五歲的專業年輕人，在大學唸書的時候，曾脫離天主教會，可是，兩年前當他發現教堂已重新舉行拉丁彌撒時，竟一見鍾情，回歸教會。這位年輕人表示，拉丁彌撒的儀式過程，使他有機會在平靜中領受聖體，並與 上帝接近。他說，一般天主教會總是想尋求新的形式做彌撒，比如說，有些教堂在彌撒中穿插的演奏音樂，就非常轉移望彌撒信徒們的注意力，也非常影響整個彌撒儀式的莊嚴氣氛。
拉丁彌撒採用古典作曲家的樂曲
拉丁彌撒中所採用的樂曲，多半都是古典作曲家李斯特（LISZT）、布魯克耐爾（BRUCKNER）、蓋布瑞里（GABRIELI）、和莫扎特（MOZART）等的音樂，而現今一般天主教會彌撒中所採用的，則多是鄉土音樂或是搖滾樂曲。
根據統計，參加拉丁彌撒的美國天主教徒，多數仍然去教堂參與，但是，也有一些集體脫離教會而繼續作拉丁彌撒的。全美主教會議彌撒儀式委員會的執行主任第茲契爾（MSGR. ALAN F.DETSCHER）說，全美天主教徒多達三千萬人，參與拉丁彌撒的實在是少數。他說，也許在開始的階段參加的人數還算多，那是因為好奇心和懷舊的情感，可是，逐漸地，這種好奇心和懷舊感都是會淡化減退的。
第茲契爾並表示，根據梵蒂岡多年的調查研究，全球的天主教徒對使用當地語文做彌撒，一般來說都很滿意。可是，從研究調查的結果也可以看出，現在彌撒形式在素質水準方面，應該加以增進。
有些保守派份子的興趣所在
其實，天主教保守派份子並不是整體地熱衷拉丁彌撒形式，有許多保守份子，注意的重點在反墮胎的運動上。也有一些保守份子的興趣，在於對教宗的權威問題，更有一些人卻集中注意力在天主教正統理論和教育等問題。
很多保守派份子認為，自從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以來，天主教內有甚多的事情在退步中。這些人士更指摘許多教內的主教們、神職人員和一些非神職的領導人，常常對現今社會上的風向低頭，並且，很多彌撒禮拜的儀式流於粗俗，大家更是忽視了應該奉守的教理和信條（例如：性罪過、避孕、離婚和墮胎等）。
雖然，傳統保守份子們希望天主教教會應該提供比較廣泛的拉丁彌撒機會，但是，他們也知道現今以當地語文所舉行的彌撒形式，將會繼續的存在，而且，拉丁彌撒並不一定就是許多教會問題的補救之道。他們認為，現行的彌撒形式與拉丁彌撒形式，或可重做調整，使整個彌撒儀式更能接近符合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修訂的真正意義。
盛大的拉丁彌撒中最凸出的表現
五月十二日的拉丁彌撒，是卅五年以來第一次在聖派垂克大教堂舉行的，而這台彌撒是由紅衣主教來主持，則更是創舉。這真是一台極莊嚴又神聖的彌撒：樞機主教史蒂克勒在開始走向祭台前，首先用拉丁文唱出「這是歡樂之聲的宣告」字句，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抑揚頓挫的拉丁文經文，配合著莫扎特的音樂。整台彌撒都是按照傳統的形式，在一片沈靜祥和的氣氛中進行，參加望彌撒的信眾們默唸著祈禱文，在教堂巨大的拱頂下鴉雀無聲，聖餐和祝聖的儀式，就在陣陣柔和地鈴聲中莊嚴的完成。
在這台拉丁彌撒中最明顯的一大特徵，是主持彌撒的樞機主教用拉丁文重覆請求 上帝赦罪的宣告：「赦我罪，赦我罪，請赦我的重罪。」（”MEA CULPA, MEA CULPA, MEA MAXIMA CULPA”─”THROUGH MY FAULT, THROUGH MY FAULT, THROUGH MYMOST GRIEVOUS FAULT”）當樞機主教宣唸這段祈禱文的同時，教堂中參加彌撒的全體信眾，也以手握拳搥胸三次，表示出祈求懺悔罪過的感受。
絕大多數美國主教的批評與指摘
這一台拉丁彌撒，是一次很受全國注目的事件，也替天主教的傳統保守份子們帶來了一線喜悅和希望。可是，在實際上，絕大多數美國天主教的主教和神父們，都在儘量抵制准許較多拉丁彌撒的舉行，因為，他們認為，讓拉丁彌撒「復活」，是教會中的一種分歧行為。
一位紐約著名的宗教問題作家紐霍斯神父（REV. RICHARD JOHN NEU HAUS），認為許多天主教的傳統保守派是想以恢復拉丁彌撒，來抗議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脫離常規」的決定，可是，他說，這許多傳統保守派份子的做法，只顯示出來，他們已比現任教宗保祿二世要落伍得太遠太遠了。
（一九九六年五月卅日於紐澤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