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美/高山仰止慕玉山
圖文/陳玉釧 2000-11-01 12:20
筆者生於台灣中部西海岸的鄉間,鄰近水尾。乃至弱冠,喜好探索自然,常踽踽於漲、退潮線的海邊,西瞰潮水起落下的地平線,東仰峰峰相連上的天際線,思忖活水源頭的出處及其滋養的斯土斯民。面對平原後方的層層高牆,渾然不知台灣天際上的最高點—玉山何在?更添加幾許景仰之意……。
今屆不惑,得著工作與居家(位在草屯)地利之便,常有機緣登臨玉山,寄情山水。早期,每當邁向玉山,有如天光照進心窗,喜上眉梢,退出玉山卻又像墜入谷底,情緒愁悵,返途中仍不忘頻頻回首,再憶絕頂極眺之曠野孤懷,直到離開視線,讓她隱沒在崇山峻嶺中。隨之,久居斗室深受閉塞之苦,亟思解放!邇近,常登鄰近小丘,喜歡空曠的絕頂,那便是我生活中的「小」玉山了,可以讓我注視連峰中的「大」玉山,探尋那曾經佇足的玉山之巔,企圖稍解那思慕之情。皇天不負苦心人,整合親身經歷與山友踏查玉山的視野經驗,證諸登山圖籍,終能欣然照面玉山,看中起伏天際線上的最高點,令我心領神會,找到仰慕的她了。
思想起
昔時久居玉山附近的原住民鄒族,稱呼玉山其週邊為「八通跨弩」(Patton Kuanu),意為「石英之山」。
數世紀前葡萄牙水手行經台灣海域,驚見島嶼自然蓊鬱、人文薈萃,而發出「ILA FORMOSA」之讚美聲。
英國商艦亞力山大號船長(W. Morrison)航行台灣海域,首次遙見玉山英姿,而載於航海日誌中,為外人最早發現玉山之記錄,遂名之為Mount Morrison。
清康熙年間(一六九七年)郁永河著《藩境補遺》一書云:「玉山在萬山之中。其山獨高。無遠不見。巉巖峭削,白色如銀,遠望如太白積雪。四面諸峰環繞。可望不可及。皆言此山渾然如玉。每晴霽。於郡城望之。不啻天上白雲也。」
清光緒年間《雲林采訪冊》云:「八通關山又名玉山。……三峰玉立。高插天外。峰頂隱約雲端。奇幻莫測。山無大樹。草木出土。輒為寒霜凍枯。四時積雪,六月不開。行終日皆履雪地。即彰化志所稱雪山也。」
日本治台期間,發現玉山高過其祖國富士山(海拔三七七六公尺)兩百餘公尺,遂改名為「新高山」。後經台灣光復易回原名「玉山」。
再想起
一位素未謀面的澎湖住民寄來一張從海上遙望玉山天際線的山海合照,乍看彷若撞見葡萄牙水手和Morrison的仰望玉山經驗。
筆者除了在台中盆地及其南緣(即南投縣貓溪流域兩側空曠處)仰山之外,幾度搭乘空中巴士仍不忘俯瞰玉山雄「峰」。因工作的需要常有機會遊走於國道與古道間,亙古貫今地穿梭在自然與文化間的時光隧道裡,探索玉山在萬古時空下的種種風情。
幾乎個人的生活與工作視界裡處處可及玉山,真可謂「翹首望玉山,低頭思天水」。
《可蘭經》云:「當你向山呼喚而山不來,你只好向她行去。」筆者引申為:「當你無心向山行去,她卻化作流水向你行來。」如此山水間來去自如的變化,不知化解了我多少仰山思水的情愁。
窗外的玉山伴我生活作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山巔此刻成了陸地上凝固的浪頭,保護著水湄邊居民生活的家園。
因為曾經閱歷那番卓越的登頂成就,所以,不再甘於平凡的當下基礎。每當我置身玉山下的任何一隅,只要天氣能見度允許遙望玉山尊顏,她就成了我注目的焦點,更是回憶縱橫山水懷抱的時機。憶及山頂上悠然見群山與故園的萬丈豪情,讓我分不清當下的時空是離家抑或返家,也想到一起指點日月潭、埔里、台中盆地、南投、彰雲、嘉南平原、高雄、屏東、花東地景的山友,以及夜空下天上繁星、地上霓虹的燦爛天地,此等登玉山而小台灣的踏實胸襟,必然不等同於空中或陸地巴士乘客在舟車勞頓後欣賞玉山的感受所能比擬。
玉山下的溪畔垂釣者成了我垂釣(攝取)玉山的那隻(幅)肥魚(畫面)。在水一方仰望玉山,期待玉山水中倒影的浮現,讓山中有水,水中有山,此刻我心海中的玉山「照」山運動才正熱身呢!
我行將帶著仰山朝聖的心情過那不便常登頂的山腳生活。行筆至此,一首名為「朝聖」的詩沈澱如下:
登高非好高,乃思頂天立地,
不祈人定勝天
望遠非騖遠,乃想行遠自邇,
不求一步登天
因為
深情的走入玉山
所以
真情的走出玉山
往昔多次進出玉山情感的吐納,再經當下的游目玉山,領悟前人遙望玉山的遠景至今猶存,那等與古人神交的曠達喜悅無與倫比。仰山已成了我另類登山的代名詞,更找著地上活水的家—大海,原來就在我身旁。如此這般思慕玉山的懷古經驗,應該成為玉山山腳下當代及後代子民可以永遠追尋的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