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起天道的大傘

撐起天道的大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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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敏警  2004-09-01 09:15

華山行~

「不是得到了什麼,而是失去了什麼。」
丹津.芭默

送你一把大傘

  甫從大上方下來,等在華山山腳下金融賓館的維生首席笑容可掬地迎上前來,頗有深意地說:「師尊師母今天可送了你們一把大傘!」

  六月二十三日初初抵達西安的時候,那個俊俊的導遊張童就問了:「你們為什麼來西安?西安是全中國最熱的地方。」那,西安的氣溫高達三十九度。可第三日上到大上方那天,氣溫驟降,太陽仍然露臉,是一張帶著笑的臉,略有熱意,但一點都不毒辣。維生首席說得不錯:師尊師母送了我們一把大傘,只是他說得客氣,在我的感覺裡,這把大傘不只在當天撐起,而是一直都在。

  拖著重感冒的病軀上大上方,一路攀爬,一路猛擤帶血的鼻涕,不肯捨下隨身背包爬大上方的原因,其實是把背包當成垃圾袋,好收拾我不斷製造的衛生紙垃圾。電子體實在很不乖,偏要選在行前半個月開始惹禍;然而在電子體不配合的時候,我格外清楚地看見和子體的起伏。是因為確定此行就是為了師尊師母,為了北峰大上方而來,電子體再怎麼鬧彆扭,我都決心不理會,安安心心地命令兩腳跨出步子,向上,再向上;向前,再向前。因為心是向著師尊師母的,我便清楚地感覺到兩位老人家的陪伴,也正如平素虔心誦經誦誥的感覺那般:許多原本擾得心緒不寧的種種煩惱突然化成風雨,在身旁不停地颳起降落,然而半點近不了身。

  因為我就安全地站在師尊師母的大傘裡。觀看風雨起落,點滴在心頭,只是痛楚不再。

一切放下 放下一切

  英籍女性喇嘛丹津.芭默,獨自在海拔四千公尺的喜瑪拉雅山雪洞中閉關修行十二年之後,有人問她:「在雪洞修行十二年得到了什麼?」她沈吟了一會兒,答道:「其實不是得到了什麼,而是失去了什麼。」獨自在深山的雪洞中修行,意謂著她必須「一個人」去面對諸多挑戰,不管是外在的,或是內在的。外在的阻厄易見,小小的雪洞就曾經在雪崩之後全數埋葬,她獨自在暗不見天日,甚至隨時可能窒息的密閉空間中掙扎。然而更難的是:遠離了眾人之後,她得更勇敢地去面對獨處時生滅強烈的心緒,這個部分才是真正的難題。十二年下來,她學到的是:許多進洞前就已經得到的教導,在洞中十二年其實只是深化;最可貴的是,在十二年的歲月裡,她真正學會可以放下什麼,從而讓自己更加自在。

  對我而言,去到大上方的意義也許就在這裡。登大上方難嗎?的確很難,但真正難的不在登臨大上方,畢竟師尊師母一家在大上方生活,並不須要日日爬上爬下。真正領了天命,但凡願意承擔,天上亦自然成全。當年日日上下大上方補給糧食日用的工作,自有鄧萬華分擔了去。真正的難題在大上方生活。面對艱鉅的天命,極簡的物質環境,熬過七年餘的時光而無怨無悔,那才叫真工夫。

  我在大上方見到當地的道人挑了兩個桶子搖搖晃晃走下山坡去挑水,那水已然不是當年師尊隱居時天賜的甘泉,而是一泓積久的雨水或其他流水,一公尺見方的水面猶有草葉漂浮,映得水色呈現淡淡的綠意。道人說那是百草水,「挺好的!」他下了一個結論,兀自搖搖晃晃地挑著他打來的百草水上坡。靜繪同奮看著他的身影逐漸縮小在簡陋的山坳裡,帶著點讚歎的口吻說:「到這種地方才叫閉關呀!」

  大哉斯言。

同奮哭 同奮哭完師尊哭

  我知道自己為什麼上華山,但在行前,我也清楚地知道,即使真上到大上方,也不可能再見當年的丰采了。

  一出西安機場,我就知道自己的預感大抵不會與事實相去太遠。這是一座完全現代化的建築,而西安市,也已經輕鬆地擁抱現代而無半點窒礙。上到大上方之後,師尊師母舊時壘石而成的居室已然不再,即連玉皇洞後側,師尊「正大光明」的手跡雖然以鮮明的紅色油漆保留了下來,但其字跡其實早經「善心」人士修整過,與印象中師尊大氣而靈動的文字風格大相迥異。幸得維生首席此行未再登臨大上方,否則他的失落感會益形深重。我在中型遊覽車上無意中聽見他與開車的馬師傅對話,耳聞他以極度傷感的口氣喟歎:「我的老西安沒有了!」

  是的,聯結著維生首席少年回憶的老西安沒有了,大上方的故居也沒有了;去到蘭州,那個師尊曾經弘教過二百二十日的地方,許多故跡也沒有了。這是一個變動不居的世界,與教史攸關的一切物質,終將因為成住壞空的宇宙定律而毀滅,然而師尊留下的行腳不會因此泯滅。人間弟子愈是能夠戮力奮鬥,師尊師母的身教心教就愈能在這個擾攘的人間世留下深刻的印記。我也相信,師尊師母所留下的一切不僅只是這個時代的傳奇故事,而是活生生的奮鬥實跡,是以大可不必為師尊師母的偉大行誼感動得淚眼婆娑。如果只能這樣,我想我們哭完了可就輪到師尊師母放聲悲哭了:「好一群沒有承擔的弟子,只會哭,不會做,救劫的大任靠誰呀?還得賴著我們在天上孤軍奮鬥不成?」

  師尊師母的行腳可以放在心頭好好品味,然後不停提醒自己:趕緊跟上呀,師尊師母就在前頭等著我們呢!老人家要的不是弟子感動甚或愧悔的眼淚,而是踵繼的腳步,即便因為根器不及,一開始走得有點踉蹌,那還是得大步向前走。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欣喜地大叫:我看見師尊師母了!

師母的味道

  圓桌上擺了幾盤小菜,維生首席舉箸挾了其中的涼拌紅蘿蔔絲送進嘴裡,隨即邀請同奮:「嘗嘗看,這盤菜有師母的味道。」

  華山山居生活極簡,然而在貧乏的物質中仍然可以生出無限變化,滿足稚齡兒子的小嘴,需要的不只是愛,還要有巧思。維生首席品嘗小菜的笑容,讓我想起敏思同奮的分享:「維生首席他們幾個兄弟,只要講起華山時代,即使是聽來極簡的吃食,都會無限懷念地說:好好吃喔!」

  因於師母默默承擔,全力成全的性格,在許多同奮眼中,師母的形象似乎一直都是隱在師尊巨大光影背後的,至少對我而言,即是如此。然而入道益久,再加上人道歷練,我知道自己對師母的認知與事實其實是存在著太大的落差。華山之行,我在攀爬大上方時心裡浮起《慈恩集》那行簡單的描述:「(民國二十八年)春節前,坤元輔教冒雪下山,到西安變賣首飾,採購糧食補給,並清償北峰客居全年積欠租金。」短短一行文字,真落到現實人生,其實是隱藏著莫大的辛酸啊!

  師尊前往蘭州弘教期間,師母在西安主持教務。師尊在日記中曾經提及:師母為他在西安無息借得法幣一百萬元,以為弘教後盾。日記中另有記錄,當時法幣已經開始呈現不穩定狀態。華山一行,趁便就此事請教維生首席,維生首席便笑:「師尊根本不懂理財。師母以她的個人魅力借得那一百萬元之後,擔心法幣貶值,立刻轉以黃金儲蓄,如此就可以避開貶值的風險。師母真懂得理財啊!」

  我愈來愈覺得,習於隱在師尊背後的師母,其不凡形象其實得賴許多細瑣資料的拼湊才得以齊全,然而這絲毫無損於她的偉大。站在師母愈來愈形巨大的身影前,我常在想:現代女性主義喊了半天,結果也只是讓許多已婚女性理直氣壯地宣稱:「我老公的錢是我的,我的錢還是我的。」而一直以濟佛祖訓勉「坤德重柔順,善待李夫子」為圭臬的師母,其一生堅強獨立,卻又全心輔助夫婿的形象,毋寧更接近我心中現代女性的典型。佛教常謂女身不易成就,女性在大喊不公平之餘,也許可以按捺氣憤難平的情緒,認真思索:即使真到現代,我們是否真能勇敢面對自己的使命?抑或只是嘴巴嚷嚷獨立,而內心仍渴望著有男性的胸膛可以依靠,有臂膀可以扶持?

  師母的味道,不只是展現在餐桌的巧思,對我而言,更是日常生活的承擔與成全,這才是師母最令人想念的味道吧!

薪火相傳 維光普照

  華山一行,同行的有近八十歲的維生首席,亦有未到而立之年的年輕同奮,像是月段。她身負帝教出版公司的神聖使命而來,光看一身裝扮便知。背著重重的攝影器材,被壓得微微向前佝僂的身子活像個小老太婆,可這個可愛的小老太婆有一張迷人的娃娃臉。導遊小張有一次在車上,便以一種愛憐的眼光看著她:「妳幾歲?有沒有十四歲?」聽得一旁的敏晨大笑,趕忙為她澄清:「她已經大學畢業了啦!」

  同樣讓我看見帝教新一代希望的,還有大彬。這個從高中起就一頭栽進帝教奮鬥行列的年輕人,以他出奇的毅力跌破大家的眼鏡:不想看來「穩重」至極的他居然可以輕鬆登上大上方。然而這正是大彬,雖則他自己謙稱:在許多同奮眼中,他不姓劉而是姓「毛」,還只是個不經大事的毛孩子哩。但是我仍然看見了他的認真與努力。大清早起床守候大廳隨時待命的是他,因此有幸跟上首席去探訪舊西安的也是他。

  兩位同奮都還年輕,繞著攝影主題團團轉時,也許有人在其中看見他們的不夠圓熟,但是我總是天真地想:這不就是宇宙生生不息的真道?他們目前誠然還青澀,但是假以時日,他們必然會是為天帝教擎起一片天的棟樑。別忘了師尊在蘭州闡道實錄裡,就曾感慨系之地記下:「廿三年奉師命到陝佈道設社,……不料隔十載,又于民國三十三年之冬,遵天順人,西行開創天人教域,同來者為十年前之幼兒大慎(註一),今成為溝通天人,輔我協化之助手。」長江前浪帶後浪,總有一天,後浪追上來了,我們這些因為年長而居前的,還得仰賴他們提攜呢。師尊為我們點起一把火,而這把火已然傳到我們手中。 上帝的教化能夠真正照亮全球,使人人皆得重現「賢敏淑良」的本心,也許不在我們的手上完成,而在月字輩大字輩同奮身上,那時才真正是「維光普照」(註二)呢!

註一:大慎即維生首席,為當年蕭宗主所賜道名。

註二:天帝教教系,乾道以「維、光、普、照」等三十二字為序宗,坤道序宗則以「賢、敏、淑、良」居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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