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行廿字不為福報卻有福報
芥軒 1997-12-25 10:15
—來自大陸的當年天德教道友四十餘載生活追憶
一九四九年一月間,我離開台灣回到大陸老家。沒多久,便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兩岸信息隔絕,一直到最近五、六年來才漸漸互通音訊。有好幾人已經聚首會晤,彼此久別重逢,總是先問別來無恙乎?作為話題的開端。口頭上雖是這麼說,但肚子裡卻會掛個問號,怎麼會仍健在?是個奇蹟。實際上他們對於大陸的情況往往是以耳代目,即使生活在大陸左鄰右舍或新知舊雨,對於這一個問題無不疑惑重重,好像有什麼特殊的訣竅,或者憑藉什麼法寶神通,才能在四十多年的長期的、繼續不斷的大風大浪中安然無恙。當初連我自己也茫無所知。到後來才豁然開悟,可以概括為一句話來回答,我的法寶,我的神通,是「廿字真言」,四十多年來奉行不懈。
一九四九年以前,我曾從政十七年,十七年的工作,財經、教育各佔其半,經濟富裕的年月和手頭支絀的日子也幾乎各佔其半,有錢在手,我未曾建造過房子,更沒有放債圖利,買書成為最大的嗜好,在困難時刻,為維持家計,往往出賣土地來彌補。不管手頭有錢無錢,當地興水利、辦學校、賑災荒我都站在前列,因之獲得當地群眾的瞭解和讚揚,四十五年來未有被大風大浪所吞沒,更重要的關鍵,還是蕭師尊(蕭昌明大宗師)、李導師(涵靜老人)對我諄諄教誨,奉行廿字真言。
師恩浩蕩 華山、台北兩沐春風
(一)
一九三九年四月中旬,導師下山處理社務,我前往晉謁,見我神色萎靡不振,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純樸(我的別號),你氣色不很好,跟我到大上方培養元氣,今後可以更好地從事工作。」于是我便遵命辭去了戰幹四團和陝西省動員委員會的職務。因為等待導師社務處理完畢,從十月一日起一直等到十月十日,才離開西安。
十月十日是國慶節,敵機分批輪番轟炸西安,我在梁府街的住房被炸為一片焦土,所有衣物圖書都化為灰燼,這是我上火車後一個小時的事,財物損失事小,安全脫險是託導師的洪福。
十月十一日起,即上華山的第二天,導師安排我每天早晚各上光殿打坐一次,有時也在光殿請訓侍筆。山中生活,清淨無為,作息輕鬆精神舒暢,不知不覺的過了冬節,又過了臘八,再過兩天便是十二月初十我的生日(陽曆一九四0年一月廿日)。這一天,接周心萬先生來信,要我立即回西安,擔任陝西省黨部總務工作,次日,我便拜別導師、師母暨大慎(維生)四位昆仲下山,自上山至下山,恰好是一百天。
(二)
抗戰勝利的第二年,承當時中國國民黨浙江省黨部主任委員張強先生的推荐,充任江山縣田糧處副處長,張強先生雖然是溫州小同鄉,但是是導師介紹我認識的。即一九四三年,我到戰時陪都重慶中央訓練團受訓,導師說:你到重慶我介紹一位你溫州同鄉張強先生(時任組織部)給你認識認識,將來會大有好處的,他是我過去鹽務署的老同事。所以他為我安排了這個工作,也是與導師對我的關懷、愛護,和他的預見是分不開的。
到差不到一個月,導師離開華山回到上海,第一次給我的信並不是告誡我好好地工作,相反的,要我立即擺脫這人們稱為「倉老鼠」專吃民脂民膏、民眾所最厭惡、痛恨的糧政工作。我想糧政工作是個肥缺,是千金難買行當,這個問題倒也不大,剛剛到差馬上就辭職,實在難以啟齒,於是派我的一位助手到上海要求導師寬限我幾個月再設法擺脫。次年春,我奉調往松陽縣,又是到差未久,導師再度來信,催促我赴台,於是請了個病假,職務由第一科科長代理,登程赴台。
福台公司原來是個爛攤子,當時的業務已陷於半停頓狀態,我的任務幾乎全都擺在清理債務上。為了處理一筆巨額的債務,將坐落於鬧市區的房產出讓,另購買較偏僻地區的房屋作為寫字間和宿舍,當時導師居留在香港,賣出買進都由我全權處理。因為出賣的房產三樓有間小寫字間借給一位律師作事務所,這位律師不知憑什麼法依據拒絕遷出,弄得買主無可奈何,以黃金為餌,爭取公司裡幾位同仁同情和支持,直到導師香港回來,仍未得解決,買主老羞成怒,竟向導師揭露了受賄者名單。導師對我說,真想不到,你倒單上無名:「這就是不為自己設想、不求個人福報的具體表現」,也是導師數十年來對我恩賜的結果。
「兄其神乎」的一則侍筆
一九四三年四月,第一戰區黨政工作人員訓練班第三期結業之後,下一期開訓是在六月初,我乘這一個月的休假期間,到河南省戰時省會魯山去拜訪過去戰幹四團特訓總隊老同事周一南同志,這時候他是立法委員、中國國民黨河南省黨部委員、三民主義青年團書記。有一天的晚上,他為了兒子婚姻問題,要求我侍筆卜個休咎,夜深後,萬籟俱寂,我在案頭點著一炷清香,一邊磨墨,一邊默念廿字真言,提筆書寫。那知道所答的不是所問,所答的是「河南將有戰事,切勿做久居之計」等十三個字。我上床就寢,輾轉反側,總覺得這決不是空穴來風,不能等閒視之,再三再四地反覆思考,莫非要我馬上離開這裡。導師說過,關中是片乾淨土,於是我下定決心,立即回到西安去。
第二天,陽光剛照入睡床,周一南兄即來敲門,詢問侍筆有何指示。我便將這十三個字的紙條遞給他,同時我向他說明今天上午便離開魯山到西安去,他看我態度嚴肅,意志堅決,也不強留。早餐之後,我便跨上架子車向洛陽進發,第三天上午到達洛陽,先到火車站買好到西安的火車票,然後到西工去看望周班主任心萬先生,他以為我提早回來銷假,十分高興,我未等他開口就先說,我還要到西安去一趟,今晚六時的火車票也已買好,接下去我又將「河南將有戰事切勿做久居之計」的十三個字唸給他聽。周先生抿嘴一笑,說道:「你見鬼,昨天我(周兼長官部電報室主任)剛接到對方(指倭寇)的情報,敵軍最近絕不會渡河。」一邊說一邊把案頭卷宗裡一張紙條抽出來遞給我看,我說:「反正我半個月便回來,絕不會有誤下期開訓的日子,請放心。」
傍晚六時,火車準時離開洛陽,夜半抵達西安,下榻于西北文化日報社,報社裡的老同事們一見面,話題都集中今天報紙上的第一條消息:昨夜九時,敵軍渡河洛陽陷落的消息,並祝賀我脫險。我說:「我早已知道河南會有戰事,所以我早三個小時就離開。」他們說:「你又不是神仙。」我說:「我雖不是神仙,但有神仙告訴我。」當然,他們不會信以為真,說我運氣好,僥倖脫險。
十天以後,周一南同志從魯山來信,信中有「兄其神乎!兄其神乎!」八個字,旁邊還添上密密麻麻小圈子。旁證一到,雖然改變不了他們的思想認識,但亦能作為怪事奇聞,在大家腦子裡引起了波動。
一個月後,從洛陽前線撤退下來一戰區長官部的同事們,陸陸續續地回到西安,有好幾位在烈日酷暑中長途跋涉于伏牛山區,在途中病故,也有一到西安,便住進醫院。周心萬先生一到西安寓所,纏綿床第,調養半月,才恢復健康。他雖未對我的侍筆作為神乎其神的看待,但未否認這個事實。因此,這一則十三個字的侍筆成為怪事,經過周先生口頭在西安擴散出去。傳聞周心萬先生于一九五八年間病歿于台灣。
回憶謁見蕭師尊,第一次與最後一次及其它
一九三五年春,湖南省長沙宗教哲學研究社成立大會,衢縣宗教哲學研究社開導師陳恢泰先生(十八真君第十二位)指定我以浙江省代表名義(當時杭州社已建立,但不擬指派代表)參加這一盛會。行前陳導師為我做了妥善的安排,先到上海市拜謁李導師,搭長江輪經過南京,金少偉道長已在碼頭等候。三個人同行到了武漢,改乘火車至長沙。劉望之導師已在車站迎接(十八真君第九位),他與陳導師原是江蘇省江陰要塞司令部的老同事。
劉導師引領我去參拜蕭師尊,蕭師尊離座揮手表示歡迎,我隨即行三跪九叩禮,禮畢,劉導師介紹在座的另幾位道長,他們都是儀表岸然的前輩,我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不覺自慚形穢,是他們的小學生、小弟弟。
第三天,舉行成立儀式,每人頒發一枚蕭師尊玉照的胸章,還有一枚銀質心形藍底白字正中紅色篆體心字,周圍環繞廿字真言,背面是長沙宗教哲學研究社贈送等字樣的紀念章一枚,我別在胸前,心裡覺得榮幸無比。
蕭師尊很喜歡吟詩,晚間休息時刻,常聚集眾同道圍坐桌旁,吟詩聯句,那時候我還不懂這一行,袖手旁觀而已。
蕭師尊還喜歡揮毫寫字,門徒們有求必應,毫無倦色。我也請求墨寶,一連氣寫了十多幅琴條、幅橫、對聯,樣樣都備。前面已經說過王人驥縣長書房裡懸掛著的琴條與對聯,就是當時蕭師尊賜給他的。
在逗留長沙期間,我跟大家還暢遊岳麓山桔子洲頭、天心閣等好多名勝古蹟,還到過南岳廟、衡山,都由蕭師尊親自率領。
記得登祝融峰時,大約已是下午四點來鐘,山上突然濃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他們都已走在前頭,只有我和劉導師還有另一位道長三人在一起,到了三岔路口,迷失了方向,天快要黑了,向誰問路,怎麼辦呢?我心裡好不慌張,劉導師沉思片刻,說道:靠左前進。在迷霧中走了五六分鐘,蕭師尊等十多人早已在那道觀裡等候我們了。劉導師運用什麼玄機,當時我沒有詢問他,但這件事已六十年過去了。我還記得,我們在道觀裡(道觀名什麼已忘記)晚餐,素菜的豐盛、好吃,平生沒有再一次這樣的享受,還有南岳廟的長廊,北京故宮正殿兩廟也相形見拙呢!
我第二次謁見師尊是在上海,第三次即衢縣事件時。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了,地點在武漢,時間是一九三八年四月間。
蘆溝橋事變爆發之後,我和我的幾位老同學、老朋友們,有的從海外歸來,有的從各地還鄉的,都是血氣方剛,在後方做些宣傳工作,覺得未能達其抱負,于是到漢口參加政工人員的訓練。當時我患有慢性盲腸炎,一般的行動影響不大,如果參加軍事訓練,能否吃得消,不無過慮。這時候蕭師尊息影漢口的石林,我趨前晉謁,師母也在座,師尊聽了訴說來漢口的原因之後,他說:國難當頭,人人有責,尤其你們年輕人。我說:我患慢性盲腸炎,能夠吃得消軍事訓練嗎?師尊舉手叫我走到他的身邊,右手按住我的盲腸部位,左手按在背部盲腸相對的部位,雙手徐徐地按摩,幾分鐘後,我周身熱呼呼地。
在武漢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分發到黃河沿岸的某師政治部擔任宣傳工作,盲腸部分的隱痛,不知不覺地逐漸消除。
衢縣事件始末
教訊所載江山事件應稱衢縣事件
這次事件發生于一九三七年的三月間,蕭師尊從江西省乘浙贛路火車經衢縣至杭州中轉上海。衢縣宗教哲學研究社開導師陳恢泰先生(十八真君第十二位)於這一天傍晚七時許率領男女社友約四十餘人,我的叔公衢縣縣長王人驥也同往車站迎送蕭師尊。火車進站後,蕭師尊走出車廂在月台上向眾社友揮手表示感謝,陳導師、王縣長相繼上前與蕭師尊親切地握手,停留大約五分鐘許,汽笛長鳴聲中,蕭師尊上車,車廂便徐徐地移動向北駛去,直到火車隱沒在茫茫的夜色中整隊返城。
過了一個多月,浙江省的《東南日報》刊載一則新聞,抨擊精神治療為迷信活動應予取締,縣長率領宗教哲學研究社社員到火車站歡迎教主。
又過了一個多月,即六月卅日,浙江省政府公文下達,衢縣縣長另有任用,也就是撤職,正是蘆溝橋抗日戰爭爆發的前七天。
王人驥,辛亥革命前夕參加同盟會,倒袁之役,袁下令通緝,逃往日本,肄業于日本民治大學,返國後,歷任中國國民黨浙江省黨部執行委員,工商部部長、永康諸暨、衢縣等縣縣長,皈依宗哲社後,他在辦公室後面的書房裡壁上懸掛蕭師尊墨寶「佛光」兩字屏條一幅,兩旁有蕭師尊的一副對聯,下署無形古佛,每天早晚炷香默念廿字真言百遍,未嘗間斷。
談談黃震遐同奮
黃震遐,廣東省香山縣人。與我同庚,畢業于香港大學文學系。曾在上海從事文藝寫作,各報刊上常有他的文章發表。抗戰軍興,受航空委員會政治部主任蔣堅忍之聘,主編「中國航空」,一九三九年春,蔣因向德國購買飛機事失誤,調任西安戰時工作幹部訓練團教務處處長,黃震遐也隨之來到西安。因患疥瘡,住華清池沐浴治療,這時候,我也護侍一位戰友在華清池休養,兩人雖然素昧平生,但一見如故,遂成莫逆。一天,華清池經理陸君與我兩人在水榭裡閒談,陸說,近年來華山大上方玉皇洞來了一位李道士(係導師諧音)能知道過去未來,大家都稱他為活神仙。過了幾天,我兩人便聯袂上山。正是他鄉遇故知,李道士原來就是三年前我曾跟他一道赴湘參加長沙宗教哲學研究社成立大會的李導師玉階先生。我兩人在大上方住了兩宿,第二天,黃震遐向李導師提出參加宗哲社的請求,當下承導師的許可。往後,黃震遐便成為李導師得力的助手,天帝教教訊上曾有詳細的報導,這裡不再贅述。
大約是五月下旬的一天,蔣堅忍來探望黃震遐,帶來一紙派令,任黃震遐為特訓總隊第三大隊大隊長。黃震遐乘機推荐我為大隊附,沒多久,蔣又差人送來我的派令,我向駐在黃河前線的部隊政治部請准了長假,遂於六月中旬和黃震遐一道離開華清池逕往咸陽戰幹團四團的特訓總隊報到。與這同時,我還兼職陝西省動員委員會宣傳處編輯組組長。
九月間,李導師下山到西安處理社務,見我體質欠佳,囑咐我辭去本兼各職上華山休養。十月十日我隨導師上山,不久,黃亦調任胡宗南主辦的「新中國文化出版」,擔任總編輯,繆鳳林為社長,謝冰瑩主編「黃河」月刊,為西安當時最佳的文藝刊物。
我在華山大上方靜坐百日期滿下山,任陝西省黨部總務,不久,調充「西北文化日報」兼「西安晚報」副總經理,又兼「西北研究」月刊與「西安文化」月刊的發行人。在這段時間裡,我住在大街,他住在香朱園,兩處相隔不遠,交往十分頻繁。
自一九四二年起,我調往洛陽一戰區長官部,見面時少,惟憑尺素通問。一九四九年他離滬赴台,我則離台返溫,從此音訊隔絕,後閱教訊始知道他已于一九七五年在香港辭世,任職天庭。
●天人教第三屆創教節,於西安始院慶祝,圖中為師尊伉儷,時為三十五年四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