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一段思想起─細數阿婆當年事
黃敏思 2002-05-01 09:45
我常說:身為李家孫媳婦,同時也是正宗靜坐班的弟子,使我有機會深一層的認識祖父、祖母;對祖母的感情與認識也隨著歲月、經驗、閱歷而更深刻!
民國七十四年初,大兒子已滿三歲,我常利用學校空堂的時間,搭公車到始院,唸一本寶誥或獨自跪誦皇誥,再搭公車返校上課。有一天,正逢祖父由台中回來,我從光殿下來,耐心的等著他的客人走了以後,上前告訴他:「我真的很感謝您,是您給了我這麼豐富的無形資產!」祖父很安慰的笑著問道:「你是否常感到心情平和、安詳?」又說:「阿婆告訴我,你有空會常來唸誥!」我心中凜然一驚:身為正宗靜坐第一期的弟子,嫁做李家婦後,晚上老公仍忙著生意,我專心帶孩子,兩位老人家一直給我悠游自在的空間,我心中自有一把尺,當行有餘力懂得自我修持、奮鬥的時候,竟使得兩位長者如此暗自安慰!
進入李家,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家中的祭祖,一家大小在祖父莊嚴捻香以後,向列祖、列宗,乃至曾在家中幫忙過的老僕,行三跪九叩的大禮,這是一個固守中國傳統文化的大家庭,他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身教,深深影響著李家年輕一代。祖母,一直是這個家庭的中心柱石。
剛嫁入李家,在一次家庭聚會時,我抬頭正好看到祖母在打盹,同時也瞧見二叔對我搖頭示意:別驚擾她,那份對母親的細膩、溫柔與體貼至今深留在我的腦海。
阿婆若在 就要向她磕頭
民國七十九年,為了教訊「敏思阿姨說故事」的專欄蒐集資料,有機會與父親等李家四兄弟暢談華山八年的童年往事,看著他們左手握拳,右手食指指著左手凸出的指節,唱起母親教的兒歌「陽曆便」(「陽曆很方便」的意思),神采飛揚的細說華山生活點滴,回味起每一道母親巧思調製的小菜,都仍似齒頰留香般的讚不絕口:「好吃得不得了!」即令只是豆渣餅 、饅頭沾醬油、醋、麻油、大蒜而已。童年山居缺乏同儕的歲月,母親似冬陽般溫暖滋潤他們的心靈,母親是他們無所不談最親近的朋友。華山時期父親的言教、母親的身教伴著他們成長、茁壯,華山,是他們心靈的故鄉!
民國八十一年,因緣巧合的隨著第一批華山朝聖的同奮攀登上陡峭的大上方,面對父親問上大上方的感想時,我脫口而出:「如果阿婆在我面前,我就跪下去向她叩頭!」我的大兒子(當年十一歲)隨著大家一起上大上方、金龜戲玉蟬,他身手矯捷、輕盈,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他的每一蹦跳,都讓身歷其境的我心驚膽顫;當時的經驗,讓我對祖母,有身為天帝教徒、身為母親,天道、人道的雙重體悟。
民國九十年的暑假,為了讓將上高中的小兒子,也能循著先人的足跡登臨大上方,去做一次自我的體悟,我們一家四口乘特快火車由廣州直達華山,近二十七小時的車程,在舒適的冷氣軟臥車廂內玩牌、聊天、睡覺好不愜意;想起祖母當年獨自帶著實足年齡只有七歲、五歲、三歲及一歲的四個娃兒轉了三趟車,花了近三天的時間,由上海到西安。由上海:一個號稱十里洋場,路上有電車、先施等四大百貨公司已有冷、暖氣、電扶梯設備的大都市,到一個號稱中國古都的西安;一個宋元以來近千年偏處西隅,建設落後、交通不便、草莽樸實兼具的內陸城市;祖父,放下中國財政部長簡任祕書的榮華富貴,祖母也毅然洗淨鉛華全心支持,我至親、至敬、至愛的兩位長者在三十年華的少壯歲月就這樣謹遵天命、謹遵師命,也不忘謹守孝道的徵得睿智的曾祖母的支持到了西安,為李氏耕樂堂子孫及天帝教信徒及芸芸眾生開創了一條天人之路!
在華山老友王武的建議下,我們第二天增加了北峰之行,先坐攬車上北峰頂,再一路往下由齊天洞、千尺幢、百尺峽而下,走在這段號稱「太華咽喉」、「猢猻愁」,連猴子爬起來都會發愁的艱險路段,想著《上方恩深紀白雲》一書〈闡教十二年大事紀要〉中寫著:師母冒雪下山變賣金飾,償還北峰一年租金,不禁幾度熱淚盈眶。由北峰山下的青柯坪往大上方山下的莎蘿坪路上,我坐著為節省體力早就預訂的滑竿,想著民國廿八年盛夏的某一天,祖父、祖母就這樣帶著家人、弟子,由山之巔的北峰,一路蜿蜒「搬家」到了更險峻、陡峭人跡罕到的大上方。一天之內下北峰,上、下大上方,我的體力還可以,但是腿實在禁不起上、下寬窄高低不一石階的考驗,下大上方後,我咬牙婉拒滑竿的引誘,當年祖母以其堅毅的個性成為全家上、下大上方最多次的人,畢竟我只走這趟,兩腿再僵疼,我也要走回旅舍。
只有她 才能常伴祖父甘之如飴
民國七十八年,祖母回大陸探親,拿著反面寫著廿字真言的名片隨緣度化,返台後,我在家中等著,希望和她談一談濟公與她的故事,她說因為父母早逝、兄姊早夭,自己身體又不好,一度不想結婚,濟佛祖要她結婚了緣,並且告訴她將來磨考越多、身體越好。如今回想起來,以祖母的家庭背景、個性與特殊的宗教經驗,也只有祖父才能成為她心靈的伴侶,也只有祖母能一切甘之如飴的伴隨祖父,祖父、祖母的婚姻真正是天作之合!
民國七十七年暑假,天帝教第一屆的兒童天使營在天極行宮舉行,我應邀以「皇誥的由來」為主題跟小朋友說故事,這故事我家庭聚會時聽過多次,也有所備而來。到了天極行宮後,祖母找我進房間,原來她早就備好紙、筆、錄音機;於是,我們兩人,她說、我記,再放錄音帶聽一遍校對,終於,完成稿子。第二天,我的課原本在下午第二節,因第一節課的講師趕不及而臨時對調,待我在平等堂上完課,走到樓梯旁,只見祖母也自樓上走下到了樓梯口,笑著問道:「妳等下要上課了!」天啊!我真嚇出一身冷汗,她還要來旁聽啊!
祖母做事認真、持家勤儉,她會把邊角破損的扇子重新剪好,縫上適當顏色的布、邊再使用;凡是用過的繩子、塑膠袋,她一定捲好、疊好,整齊的收在廚房抽屜內,所有紙張,她一定兩面使用,信紙也是拆開再用。民國八十一年夏天,祖父派我接任當時史料中心的主任,年底,在始院六樓的辦公室,我發現有一個鐵櫃上面註明「師尊鐵櫃」,卻沒有密碼,只得麻煩光好,在他耐心「診聽」下終於打開,天帝教許多的珍貴史料,就這樣重新再呈現在祖父及天帝教徒的面前。當我一一檢視這些早期文獻:從祖父的小學畢業證書、國民政府的派令、西安、華山、渡海來台、自立晚報……乃至中國正宗靜坐開辦早期祖父的手稿時,深感到史料是有生命的,它們似乎靜靜的訴說著一段流徙、滄桑的歲月,默默展現祖父、祖母從童顏到皓首,一貫的嚴謹堅持、惜物、惜福的風範!
一生折磨 卻不曾為自己哭泣過
民國七十二年,四叔經營的公司面臨極大困境,他情緒惡劣決定出國自我放逐、沈靜思緒,臨上飛機前才告知家人,這對父子、兄弟情深的李家長輩是嚴重打擊,尤其當時祖父正在日本弘教救劫,不能給他任何干擾,當天晚上在家接到光光電話略述經過,要我立即趕赴始院:「阿婆正在主持親和集會,陪陪她老人家!」到了大同堂坐在後面,看著祖母冷靜的主持著親和集會,會後,隨著祖母進入房間,她略帶感傷但平靜的說:「你都知道了!今天,我與你爸爸抱頭痛哭!」四叔後來在親情的支持下很快回國,看著父親兄弟們患難與共,相互扶持,我曾想:擁有像李家四兄弟一般的兒子,做父母的應該是沒有遺憾了!而父親兄弟的教養則承之祖父、祖母的家教!
民國八十年夏天,光光一度因心結難平,離開鐳力阿,父親電話到始院,我也正巧到達,匆匆至祖母房間內接電話,待我放下電話,祖母略有所知的聽我轉述,她比我更深知他們祖孫、父子情深,想到年逾九十、教務繁重的祖父還要為此事傷神禁不住哭出聲來,拍著祖母,我胡亂的說著:「阿婆!我會好好的向您學習!」
祖母一生折磨太多,但以我所知,她從不曾為自己哭泣過!祖父、祖母常說一代管一代,但他們重視家人,子孫,給我們最大的尊重、支持與自由的身教、言教,使得李家人的親情經得起考驗,傳承延續祖父、祖母的家教,是李氏耕樂堂子孫應堅持的驕傲。
何等堅忍 何等堅持
光光早年從事銀樓生意,我教書之外,晚上常常得獨自與兩個兒子相處,孩子其實都蠻懂事,但做母親的總有人事繁雜、情緒失控的時候,祖母曾以切身經驗提醒我:對孩子要善於誘導、多鼓勵。她對現代婦女要兼顧家庭、孩子、工作深感難得,不像她當年家中總有幫手,孩子煩的時候會適時的幫忙帶開。祖母對現代婚姻中男、女輕易分手,不能認同;她認為婚姻既是經過自由戀愛,就是在雙方先有交往,認識彼此性情、家庭以後的自由選擇,結婚後自應有所堅持、忍讓,她相信尤其是女性,在堅持維繫婚姻的原則下,自會心生智慧進一步扭轉乾坤!
祖母一生堅強,晚年的堅強應該有另一種原因,民國八十年在靜坐班開課時摔傷股骨,大手術之後為早日復原,她早早下床用扶手苦練走路,光光從台中探病回來告訴我:「我對阿婆說讓我幫您按摩腿部,於是伸手進被,阿婆,居然用手帕遮臉!」
祖母從台中回台北後,她在始院一定是輪椅、扶手被扛上去,她自己雙手扶著欄杆一步步、一階梯、一階梯的走上四樓。一天,在她房內,我站在一旁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穿針、失敗、穿針、失敗,於是匆匆走到房外向專職同奮求援,大家都瞭解祖母的脾氣,終於被大家翻出了一個穿針器,我滿心歡喜的回房內遞給她,心想:「我可沒有幫妳忙喔!」誰知她竟搖頭拒絕,我只好傻站一旁,終於,線穿過針孔。我正感到萬分輕鬆愉快,她轉頭對我說:「你們,不會一直在我身旁!」阿婆啊!阿婆!
祖父復興天帝教以後,祖母有形、無形有許多工作要配合,她又一直以祖父的身體健康為重,總是伴隨祖父國內、外奔波,民國八十年摔傷以前,切身之事完全自理,民國七十八年,祖母隨祖父從花東回到始院,在她的房間閒談時,她談到有一天在光殿與同奮一起誦誥,拜墊略高,每一次站起來、跪下,都得再三留意,正專心誦念時,突然同奮好心提醒:「師母,小心啊!」使她一驚,差點自拜墊跪倒一旁。她又說道:「花蓮、台東住的旅館浴缸高低不同!」祖父曾說:「祖母一生最怕旅行和打電話!」想當年濟祖渡化她時,曾說她一生磨考多,考得越大,身體越好!其中的點滴、辛酸,祖母是用何等的毅力、耐心面對 上帝堅持奮鬥!
祖母摔傷後長駐鐳力阿,第一次進她房,看到這間位於坤道宿舍一樓的套房,陳設簡單,打開門就是人來人往的通道,沒有一點隱私,人多時,大人聊天聲、腳步聲,小孩奔跑、呼叫聲不絕於耳,甚至夜晚或有孩子的哭鬧聲,對上了年紀九十歲的祖母而言,只要長伴祖父同了天命,她不在意這些生活小節!
民國八十一年的春假,我帶著兩個兒子進鐳力阿,既可探望兩位老人家,又能帶孩子旅遊,一舉兩得!傍晚到達鐳力阿,放下行李,隨即進祖母房間請安,只見她頭髮散亂,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形容憔悴又精神不濟,她著急的說:「正忙著去求宗主找回同奮的魂魄確保性命安全。」又凝重的說:「侍天是很嚴肅的,不可以隨便!」出得房門後,我才知道鐳力阿的同奮發生嚴重車禍,甚至有人性命垂危,祖母徹夜未眠。第二天祖母要光超陪我們母子去九族文化村,歸來時臨時起意送底片去埔里沖洗,時值大雨滂沱,回到鐳力阿,才知道祖母坐在交誼廳等了許久。後來,祖母問我是如何進鐳力阿的?我把帶著兒子坐台汽到埔里再換車到魚池,最後喊輛計程車進來的過程詳述一遍;未料,她臉色一沈,說:「你很能幹。」回想著鐳力阿這些天發生的一切,我當下決定:從此,只要進鐳力阿,到了埔里我一定打電話報告,並等著同奮開車來接。
深情如斯 卻又公私分明
隨著祖母的長駐鐳力阿,李家的祭祖、過年就在道場裡舉行,每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依然熱鬧,卻少了一種聚室團圓的「家」的氣氛,祖母接連兩年為了除夕團聚,為了年輕的第三、第四代,她偷偷準備幾道葷菜,擺上大桌,但在祖父面前一定是一排的素菜,可是,鐳力阿畢竟是天帝教的中心,茹素的清規豈可破壞,祖父終於在壬申年(民國八十二年)的年夜飯時大發雷霆,最後的演變是癸酉年元旦,祖母拒開房門,不肯出來與子孫、同奮團拜,祖父僵立在門外,斷斷續續敲門許久,終於房門打開,祖父在祖母一貫保留給他的位子默默坐下,祖母始終不發一語地讓同奮協助梳理頭髮,我陪在一旁,看著這在每一個家庭都會出現的冷戰戲碼,不禁會心一笑!
祖父去世後的甲戌年除夕夜,鐳力阿顯得異常寂靜、冷清,祖母在交誼廳內突然唱起皇誥,偌大的鐳力阿,我們竟一時找不到錄音機,皇誥聲在冷靜的夜空中或許可以直達天上吧!祖母去世前丙子年除夕,我們回到台中清涼精舍,一家人忙著整理、打掃,準備菜肴,使我憶及在李家早年的除夕團圓夜,我不禁真心感謝祖母在李家七十年堅持維護傳統,李家的年輕一代,從來就知道在教院要茹素,在鐳力阿過年要茹素三四天,雖不習慣卻也都知道要適應,難得的是老祖母當年為堅守傳統、珍惜家庭天倫之樂的處處用心,爺爺其實懂得阿婆的心意,卻有不得不怒的正當理由,阿婆也實在委屈,當然忍不住發洩一下情緒,給相知、相伴七十載的老伴一點顏色了!
民國八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上,當大家自光田醫院接祖父回鐳力阿,並恭送祖父奉詔回天之時,父親考慮祖母當時身體狀況未曾稟報,十二月廿六日清晨,三叔回清涼精舍接祖母,她老人家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還曾詢問祖父的病況,車子開進鐳力阿直抵親和樓,祖母回到房內方坐下,父親兄弟們、樞機團代表及同奮一起跪下,父親向祖母稟報祖父證道的消息,並轉達樞機團在臨時會議中恭請祖母為天帝教最高精神領導的決議,祖母在極大震驚之下,仍思路清楚的說道:「那怎麼可以?」此時,有位同奮高喊:「師母!您是我們的坤元輔教啊!」祖母無言以對,待眾人離去,她面對窗外坐著,口中說著:「首席啊!首席!你教我怎麼辦?怎麼辦?」我站在她後面不知如何是好,在同奮推她前往清虛妙境的路上,她一直用手紙擦拭她的臉與唇,走到祖父的床旁,她老人家俯身用臉靜靜地輕輕地摩搓著祖父的臉。
十二月廿七日清晨,我被幽淒的哀號聲驚醒,細心思量,才肯定是祖母的悲泣聲,真感謝當初陪侍祖母身邊的坤道同奮們如敏懷就以當年既遭喪夫之痛,又有兩個稚兒待拉拔的切身感受與祖母分擔哀痛,當天為祖父舉行小殮前,祖母站在清明宮清平殿光幕前喃喃低語:「偉大的首席使者,你一生辛苦了,為天下蒼生你辛苦了,你真偉大,不損一兵一卒…。」
八十四年元旦,祖母透過極院發函通知天帝教同奮今後一律以「坤元輔教」相稱。
八十四年元月廿二日,祖父法體靈襯在黃庭緩緩入窆時,祖母頓足痛哭。
八十四年五月祖母九秩晉三華誕日,不慎跌倒觸撞臉部傷及頸椎,緊急送醫前,她仍堅持於無形協助同奮生產而不願離開房間。
祖父證道後這一段日子,我看到祖母對祖父的深情,發現祖母的「公私分明」,更體悟到祖母是堅持天命的「孝字主宰」!
柔中帶剛 傳承家風及教風
八十四年以後的祖母,帶病延年,一生堅強,從來照顧自己不假手他人的祖母忍著身心的痛,學著習慣弟子們誠心誠意的侍奉照顧,她的堅持應該是自知使命未了,父親、天帝教都需要她,她動頸椎大手術後靜養於光田醫院,一天,我隨著父親去探望她,告別前,她對我說道:「好好照顧爸爸!」她瞭解父親肩上的擔子有多沈重,只是嫁入李家這許多年來,我最大的福氣就是承受李家長輩的庇佑,祖父、祖母、父親先後以身許道,以教為家,他們得到同奮們用心的照顧,令李氏子孫感激萬分。
十多年前,有天在街上意外碰到編寫《天帝教復興簡史》的吳光衡同奮,他問祖母是否傳授一些獨門法技給我?我的回答是:「大道至公,大道無私,我的祖母絕不會私相授受!」祖父、祖母以身許道、以教為家,他們愛子孫,視眾生弟子一如李家子孫,但能與二老共享天人實學體證的只有他們的靜坐班、高教班、師資班的弟子。
民國八十六年初,祖母一度病危住院,兩個孩子得知消息後問我:「上香祈禱後,該說什麼?」我說:「告訴太婆婆,只要是她的決定,對她好,我們都接受!」
祖母證道前一晚,剛從宜蘭返家的父親來電告知:「只要決定送阿婆回鐳力阿,我就會通知妳帶孩子一起趕回去!」深夜,我獨自整理早已準備好的祖母相片,不知不覺睡著,清晨不到六點醒來,蹲跪床沿繼續檢視相片,電話鈴響起,父親低沈的聲音傳來:「阿婆在凌晨六點證道,兩點左右打電話,喊不醒你!」就在祖母證道的同時,在遙遠的台北家中,我埋首在祖母的相片裡送別祖母,大兒子在得知消息後告訴我:「昨晚還跟同學說,我們家四代同堂。」是了,就這一夜,一切都改變了!
匆匆趕到鐳力阿,直奔祖母房間,跪下的同時忍不住失聲痛哭,憶起祖父證道前,父親曾告誡我們不許哭,當下忍住淚水,我知道自己哀慟的原因,民國七十三年為紀念祖父西行弘教五十週年,我應邀寫文章,光中樞機是當時教訊總編,為我立了標題〈珍惜這既得的福氣〉,我曾經寫道:「在這薪火代代相傳的過程中,我希望自己好好的學習接棒,肯定的走自己的一條路,然後也能無所愧的交出棒子!」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遙想當年祖母在獲得台北市模範母親的殊榮時,曾經表示:她總算對得起李家祖先了。
我想:祖母也無愧於她的過家祖先了;傳承李氏耕樂堂的家風是我應有的擔當,只是祖母走了!我實在惶恐!
民國七十四年,光光曾遭搶劫,被奪去一箱珠寶,又被開山刀傷近太陽穴,他認為臨危時「教主!我願奮鬥!」的呼號躍入腦海,確保了他逢凶化吉,事發後的週日,為使祖父、祖母安心,我們一家赴天極行宮拜見兩老,祖父了解詳情之後,極為溫柔、慈祥的撫摸光光的傷口,祖母在一旁說道:「皇天無親、唯德是輔!」這幕情景至今回想仍影像清晰。
祖父一生謹遵天命、謹奉師令,在天道修持的過程中歷經人事考驗不忘克盡父職;祖母一生傳奇、天命不凡,但她「坤德重柔順、善待李夫子」,更是克盡人道以為修天道的根本,回顧祖母一生,祖父曾說:「沒有師母,沒有天帝教!」父親兄弟對祖母一直深刻懷念與感恩,祖母的堅忍成就了一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庭,也令眾多的天帝教同奮感念,父親曾說:「師尊剛中帶柔;師母柔中帶剛!」我常思量:身為坤道,老天所賦予我們的人生挑戰遠超過乾道,也賦予我們更多的韌性!
於是,在這陽剛陰柔的大宇宙中,也自存在著柔能克剛的常理,祖母證道於丁丑年五月初四,中國人傳統一家團圓的端午節前夕,每逢佳節倍思親,感念祖母,以她為人生奮鬥的借鏡,讓自己的家庭,天帝教的大家庭成為老者安之、壯者信之、少者懷之的和樂家庭,讓我們彼此關懷、鼓勵,讓我們一起祈禱:家和、邦寧、太平開!教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