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吾家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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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生(李子弋)  1997-06-25 09:15

  今夜無風雨,我淚浩如雨,
  莫道如雨淚,年年雨端午。
               ─仿龔定庵哭母詩

  一、年年哭此時!

  「今夜無風雨,我淚浩如雨,莫道如雨淚,年年雨端午。」

               ─仿龔定庵哭母詩

  母親誕生於民前九年的癸卯四月初四日,證道於民國八十六年的丁丑五月初四日,恰是丁丑端午前一天。今後年年端午,艾綠粽香時,怎麼能夠不思慕慈母呢?

  在鐳力阿守靈居憂時,不絕如縷地思想起冬陽似地母親,以及許多難忘的童年往事。

  冬天的大上方,在四山環抱中宛如一座四合院的天井,玉皇洞座北向南,我陪侍父親住在洞右的一排房舍,母親和子堅、子達、子繼三兄弟則聚居在左廂房。靠近玉皇洞山邊總有一半積雪,遲遲難以融化,屋簷下也會掛溜著冰柱。

  冬天煦陽是我們在大上方最富有的資源,上午八點鐘以後,冬陽就會跨越過白雲峰,傾瀉在大上方每個角落,直到下午五時,玉皇洞是陽光普照、一片溫暖的勝地。

  那一方陽光舖在玉皇洞前,像一塊發亮的地毯,那方陽光勝地是母親和我們四弟兄自然的庭堂。母親會在那坐在暖陽下弄針線、納鞋底、做鞋幫、織毛衣、打補帄、舖布疤。三弟子達會蹲在母親膝下,用心翻弄母親「百寶箱」之一,一隻紅色籐製烤漆的「針線筐」裡面藏各式的東西,那筐裡有刀剪、有各色線圈、有銀製和古銅頂針、有貯放大小針的銀製針盒、有夾滿各式大小鞋樣硬面的書本。最使三弟有興趣的,應該是母親靈巧的手剪成的福、壽、喜、蝙蝠、壽桃以及吉祥如意的喜慶文字的剪紙。二弟、四弟則會陪著母親孵在陽光下纏毛線球。我則躲在那方暖陽下,偷偷讀一些古典章回小說,像:七俠五義、說岳、征東、掃北等。到現在我仍能感覺到一股親情的暖流瀉滿我的心靈,一股自然的暖流,緩緩充進棉衣、棉絮膨脹,輕輕熨貼著張開的毛孔。最後在我們兄弟的臉頰上留下心滿意足的紅潤。

 ●冬陽般的母親照亮孩子的金色童年。廿七年初華山北峰頂。

  母親是我的古文的啟蒙老師,我現在還能背誦的古文,如:李華的「弔古戰場文」、李密的「陳情表」、韓愈的「祭十二郎文」,這些至情之文都是母親在冬陽下教授我的。我還記得母親每每讀到「陳情表」:「臣以險舋,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臣少多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弔古戰場文:「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誰無兄弟?如手如足。誰無夫婦?如賓如友。」的時候,淚水婆娑,聲音哽咽。

  是母親傳授我珠算和中式簿記,現在尤能背誦的「三下五除二,四下五除一,五去五進一」的九歸口訣,是經過母親一句一句口授的。中式記賬的上收下付、日結月總的方法,是母親以她自己的簿記作示範的。尤其以「〦〧〨」的中式記碼,到今天我還可以應用。

  第一封信是母親教導我寫給當時已遠赴西安的父親的,第一句「父親大人」之下要用「膝下」,母親指著她自己的膝蓋,非常淺近地說:「因為小孩總是圍繞著父母膝下活動的。」繼而,她又笑著說:但是對祖父母不可用「足下」,「足下」是對比你低一輩或同輩才可以應用。她又教導我寫「男」或「兒」時要小寫在字行邊,稱之為「側身」,表示自己的卑微。託人帶信時,在信封下角落下,自己的姓名後要寫「拜干」。這些應用文都是當年的母教。

  對我們弟兄影響最深刻的,第一、該是母親當我們受到委屈、受到挫折時,她一定會短截有力地告訴我們說:「不要氣!祇要記!」母親這句話跟父親的:「常常記得別人對我們的好處,不要老是計較別人的壞處。」前者,母親教導我們在人生路途上要記取教訓,自求多福。後者,父親是要求我們對人寬容,而且要記著得人涓滴,報人湧泉地「感恩」!這些庭訓,一直是子子孫孫的座右銘。

  我們永遠會記得:永不皺眉、豁達開朗、溫婉慈藹、青春美麗的母親。

  二、遺愛難重數!

  母親有四個「百寶箱」,那是珍藏手飾的小保險箱,母親臥室床頭貯藏食物的木櫃,包含修繕、理髮、衛生、醫療的工具箱,以及平時母親使用最頻繁紅色籐製的針線筐。這四個百寶箱都是我們當年幼小心靈中母親的神祕寶瓶。

  第一個是母親的「手飾箱」,內有母親陪嫁到李家的各式金玉翡翠手飾,最珍貴的應該是當年由我們的曾祖母老太太親手為母親選定的鑽石鐲子和翡翠耳環,這對鑽鐲,在華山後期連同一套八件的法式絲絨沙發一併讓給了蔣緯國將軍的泰山石鳳翔老先生,整整維持我們在華山大上方四年的生活費用,和西安宗教哲學研究社、紅心字會道場費用。

  這個名符其實的八寶箱,是一隻當時非常精巧的手提式的小保險箱,鑰匙打開鎖時,還會有音響,先前放置在西安殷商陳子涵同奮的鹽舖防空洞中,後來才珍藏在玉皇洞的右角神龕後邊的衣箱中。

  母親證道後,達弟偕同敏堅等坤道同奮到台中的銀行保險箱處理遺物時,當年所熟悉的母親珍飾,已經蕩然無存,所剩下零丁的金飾均係後期帝教同奮每年送贈給母親的祝壽紀念而已,達弟不禁心酸噓唏。

  第二個「百寶箱」是在母親臥房床頭的一隻大木櫃,那是母親收藏了一些在抗戰時期,資源貧乏的大西北當時被認為稀有的食物。例如西式盒裝的蘇打餅乾、鳳尾魚及紅燒豬肉、牛肉罐頭、銀耳、燕窩、銀魚、海參、淡菜、海帶、干貝、蝦米、肉鬆等,有些是從上海帶到西安,再由西安帶上華山,有些是西北同奮贈送的,除此之外,還有紅棗、蓮子、白果、栗子、桂圓等乾果,其中最普遍的是花生,恰是母親冬夜和我們四兄弟連床擁被娓娓談心時的珍品。其他的稀有珍食,大都是父親每年在巡天節冬眠時所享用,如銀耳、紅棗、蓮心、桂圓、白果、栗子等。不過我們還會在父親剩餘時分享得殘羹。其他罐頭物品,大都是在接待上山訪道的高級將領和同奮,或因大雨、大雪山下資源供應不濟時,在我們兄弟眼巴巴地艷羨的注目下,母親慷慨地供應了來客。

  第三個「百寶箱」是一隻「工具箱」,內中有兩大部分,一部分是釘鎚、扳手、螺絲起子等,最重要的是兩付理髮用的「剪刀」、「推刀」,和兩支剪指甲的指甲刀,我們弟兄在華山時,因為環境關係,都追隨父親蓄留起披頭長髮,但是,由於華山缺乏水資源,頭垢極難清洗,弄不好就會生長頭蝨。母親特地在西安採購了理髮用的剪刀和推刀,同時還向一位理髮師同道學習了理髮的簡易手藝,但是,母親理髮技術實在夠難為她了,每每用「推刀」為堅弟、達弟理髮時,不時會因為推刀使用的角度、手勁不精確,夾得達弟「哇!哇!」直叫,尤其剪剃得我們弟兄的頭髮,宛若狗啃的西瓜皮。這段山中趣事,到今天尤為我們弟兄所追念。

  在工具箱裡另一部分則是一盒以成藥為中心的「衛生保健品」,如:虎標萬金油、六神丸、鷓鴣菜、胃藥,其間最名貴的當為胡宗南將軍贈送治瘧疾的「金雞納霜」。事實上這些應急用的成藥對我們來講幾乎全沒有用場。除掉母親有時會使用一小匙胃藥,抹一點萬金油在額頭上,四弟幼時或因輕度感冒服用過「鷓鴣菜」外,我們在大上方山居時,如有傷風、感冒,總是一碗紅糖老薑湯,或以天人炁功治療。真是 上帝保佑,我們弟兄山居八年,巖頭奔馳、跳躍、攀登,除子堅在北峰巔失足落崖,我們四弟兄幾乎連得皮膚、毫髮都沒有損傷過。在我記憶中,母親的衛保品中幾乎沒有紅汞水和療外傷用的藥品。

 ●當年盛滿珍寶的手飾箱,早已盡數典換為弘道資糧。

  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與母親一起陪嫁過來的一個宛如鬧鐘型的一隻古銅袖珍極精緻的「雷擊散」銅盒,我如因感冒鼻塞,母親就會打開銅盒頂端的銅塞,放在我的鼻孔處,輕輕按動銅盒,就有一種茶褐色的藥粉,噴進鼻腔,不一會兒連連打幾個噴嚏,就會眼目清涼。

  母親遇到我們患蛇腰皰疹時,她就會用一種特殊的方法為我們治療,非常可惜,這種累試累驗的治療方法,母親以法不過六眼,不允許我們在旁觀察學習,現在已經失傳了。我祇學習到母親用七個桃尖一碗米為我們「收驚」,及以一團蕎麥麵團分在我們胸口、手腳、膝肘彎處滾動時「收羊毛、治高燒」的簡易方法。可是至今醫藥昌明的社會,已全然無用武之地。

  第四個「百寶箱」,就是我前邊所講母親的針線筐了。當年,母親用它為我們全家縫製衣、鞋。好像父親穿破了的棉紗長襪,母親將它剪修去破洞,經過縫製後就成為我的襪子,我穿破了再修剪到襪統部分,就到了堅、達、繼弟的腳下。最後將襪統上的棉紗抽成棉線,用以縫製鞋底,幾乎所有的物資都使用到最後的極限價值。我們身上的衣褲縫縫補補的各式補綻百衲,無一不出自母親的針線筐和她老人家靈巧的雙手。

  母親除掉有四個百寶箱,還有兩部祕笈,一本是古版的《驗方新編》,根據母親說,這本古色古香的線裝祕笈是外公紹良公留下來的。另一本也是線裝古版的《玉匣記》,這本祕笈母親經常放在她的枕邊。前一本《驗方新編》是前人留下的許多醫事上的經驗和記錄,例如:在西安紅心字會,常年免費製送的「救心丹」和「雷擊散」,它的藥方就來自母親這本祕笈。我十六歲時下部患了「繡球風」,母親就依據祕笈中,取得兩株茄棵,燒成熱水薰洗兩次,即不藥而癒。

  後一本《玉匣記》中是各式「解夢」、「諸葛馬前課」、「金錢卦」、「骨牌數」約有二十餘種算命、卜卦、解惑、看相等陰陽、八卦的神祕祕笈,母親遺失了東西,她就會用右手指不斷地在手指間盤算,最後以一連串的術語細述一遍後,她就可以肯定地做出判斷,這都來自於這本《玉匣記》的記錄與傳授。說它是祕笈,絕不為過。

  母親一生最大的興趣應是「麻將」,牌戲一直是倆老間最大的爭端,母親在這方面非常隨和、從眾,不掃大家的興趣,因而常會通宵達旦地鬥牌。父親一方面疼惜母親的健康;一方面氣憤那些牌友們的糾纏,因而為了「打牌」,雙親不知道發生過幾許爭執、多少爭吵,尤其在通宵達旦的牌局散後,父親就會說:「勞命傷財,何苦來哉!妳今天一天怎麼還有精神做事?」母親以罰誓的口吻說:「我就做給你看,你看我的眼睛會不會閉一閉?」果然母親眼睫不交、精神奕奕地工作一天,幾十年來的母親事事依順父親,唯有這方面絕對不低頭服輸,向父親妥協。

  晚年,母親時用「麻將經」來解釋世事、家事、國事以及神祕的事。

  三、辛酸幾人知?

  父親在民國六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在一封他老人家自稱「不是普通家書,而是具有紀念性的親筆文件」中有如下一段結語:「一切全仗 上帝的安排,天不絕我,幸尚存在,以目前開展的情勢看來,應有頂天立地了卻心願的一天。我自己吃苦,心甘情願,夫復何言,惟我最感於不安者,就是汝母,這樣高齡,為我憂愁、焦急,變成滿頭白髮,而且還要天天親上菜市場買菜,使我每天在外總是提心弔膽,天乎!天乎!有朝一日我能起飛,得有成就,實現我的願望,應歸功於汝母,子子孫孫,應該牢記!」

  為什麼父親要這樣講?請看民國七十九年父親親撰的「李氏家殿」安殿表文中,單純以台北播遷多達十三次家,這種居無定所,長期為搬家所苦的辛酸,就可以看到母親在人道上是如何支持本師世尊「毀家辦道」。

  表文全部內容如下:

  「維中華民國七十九年八月十九日,歲次庚午六月廿九日午刻,敬逢『李氏家殿』自台北市移至台中市新興路九巷四十五弄廿四號,舉行安殿加光典禮,兒玉階、媳純華率子子弋、子達、子繼暨孫輩,頂表呈於殿主吾父金闕六祖普濟開元妙道天尊座前曰:李家光殿殿名『清虛殿』,始於民國廿四年,自西安南四府街,歷經華山而至台北市南昌街、外雙溪、合江街、伊通街、長安東路、南京東路三段、和平東路二段七十六巷、仁愛路四段三十五巷、而美滿大廈(子弋按:還有信義路三段台北高工側、復興南路、新店、延吉街等總計搬家十三次。)而至新店帝教前身宗教哲學研究社,隨即奉詔升格為『凌霄金闕直轄寶殿』,不久帝教奉准重來人間,李家光殿乃蒙詔命改名『李氏家殿』,旋派吾父兼任殿主,督導李氏子孫,永為帝教奮勉效命。數載以還,台北三位樞機使者子弋、子達、子繼均各知有天命加身,並負起實際責任,間因人道牽掛亟待加強努力,美國子堅亦願於明後年退休後回到本教從事國際宣傳宏教業務,孫輩在人事方面奮鬥,相信將來皆是帝教棟樑,定可代代相傳,成為模範帝教家庭,以報天恩而慰殿主。

  茲將今天台中市新建李氏家園事實經過,為吾殿主報告:

  「最初動機,是由于兒自退出自立晚報,勉強購置了台北市仁愛路四段三十五巷住宅一所,嗣因籌措宏道基金,經營各種生產事業,均先後遭失敗,最後為清償債務,不得不出售這幢房屋,從此純華兒媳一直為居無定所、長期搬家所苦,同時亦累及無形光殿時常隨之移動,使兒內心深感不安,儘管兒自民國六十八年六月間,帝教前身宗教哲學研究社遷至新店開始,就下決心與世無爭,恢復行道救世生活,便即茹長齋、謝酬應,不住家中,以教為家,十二年於茲,方有今日鐳力阿道場之產生,但是李家台北門庭的支撐,人道與世俗上的應付,一切皆落在純華兒媳身上,逢年過節,對子孫輩還須要有個大家庭的風範與溫暖。平心而論,今天人間李氏的家,以天上人間的現實觀點言,確是有其存在的必要,同時純華兒媳年已八十有八,亟待居有定所,一勞永逸,且以兒經常住在鐳力阿道場與天極行宮兩地,兒媳為便於就近照顧兒之生活,希望就在台中市購買一幢住宅定居下來,因此,兒爰有變賣兒夫婦毀家行道僅剩餘之比較名貴的皮裘與首飾,提供購屋之用,不足之款,想請忠誠同奮資助,這幢房屋擬先作為李氏的『家』,由純華居用,名為『清涼精舍』,將來則更名『智忠紀念館』,產權屬於帝教所有,與李家無關之議,兒媳兒輩均表同意。

  嗣經在台中主院邀集忠實同奮合商,並展出兒夫婦衣物首飾,提請說明處理原則與用途,中部同奮大家歡迎師母定居台中,僉認兒夫婦衣服首飾,絕不可變賣,應由坤院保管留作教內紀念,當場捐認購屋費用新台幣三百餘萬元,並推出保管衣物負責同奮,兒媳遂即進行與建設公司洽購手續,將近兩年,始於今春落成,全部土地建築與內部裝修費用合計新台幣柒佰萬元,不敷之款,亦已由熱心同奮奉獻湊齊,另附奉捐款同奮名單,功德到此圓滿,天人皆大歡喜。

  李家已於本年四月廿九日,由台北市遷至中部安居台中市,上報 天帝確保李氏家殿之德意,下留純華兒媳六十年來為教奔波遷徙之紀念,值茲家殿光殿加光典禮,陳明李家此一具有歷史性之事實經過,想亦為吾殿主之所樂聞與核備也。稽首頓首謹表以聞」

  然則,母親的最後歸宿清涼精舍,從民國七十九年定居,母親又在那安樂堂享受過幾天呢?誠如母親常常自怨自艾地說:「我這勞碌命!」

  四、斷夢無尋處

  父親在民國六十九年的家書中曾經有如下一段:「我的生活清淡、茹素已滿一年,一切正常,以教為家,身心覺得非常安定,偶而有事赴市區,回到家裡好像作客,大有出家的氣度,汝母順從我意,亦不以為怪。」

  正因為父親「以教為家」,忽略了母親,二弟子堅曾經兩次從美國來信中向父抗議。父親忍不住在回信中說:「兩次來稟,一再提到我雙親應為一體,相互為伴,指我不應『以道為家』、『重道輕家』,冷落母親。

  要知中國倫常傳統,誠然以父母、兄弟、夫婦、子女為最親,不能分離,但是人間生命有限,人生百歲,在此物質世界遲早定要分別。

  正因如此,我從大處落目,與世俗觀念相反,正在行道救世,希望兩點:

  一、朝夕祈禱 上帝化減世界末劫核子戰爭,儘量拖延時日,大則為整個人類,小而為我們一家子孫。

  二、有朝一日,我能功圓果滿,回到精神世界、天國,自然我們一家子孫、永遠團圓在一起!」

  從前邊的系列家書裡,可以讀到父親在天道的執著、母親在人道的堅持,但,二老各有退讓,各為對方保留空間。

  我保留下邊這一篇父親的文獻,是民國八十三年元月廿七日、甲戌年除夕前,李氏子孫從海外、國內準備集中在鐳力阿道場陪侍二老歡渡乙亥年新春,父親鄭重地以書面給母親提出四點原則。從這篇文獻中,可以看到父親所堅持的原則和敬天畏天的精神,亦可以體會到母親是那麼堅守傳統,珍惜家庭的天倫之樂。

「坤元輔教:

  一、鐳力阿道場受無生聖宮直轄,並派先天一炁機禪子為總護法坐鎮監護。人間道場所有各項規則所有同奮均應一體遵守,包括我和你以及李家子孫在內都要以身作則為同奮表率。

  二、兒孫輩願到鐳力阿陪伴我們兩老渡歲拜年,是來盡孝道團圓,以求天倫之樂,不是為吃而來。

  三、鐳力阿道場內必須茹素大家都知道,去年犯的錯,由我一人向天上承擔認罪,希望今年不要再犯,增加我的罪過。

  四、如果你考慮兒孫輩茹素不能適應,可選擇下列方法:

  (甲)由我招待他們住到日月潭中信飯店,食宿都可自由。

  (乙)於送駕後請你帶領大家到台中清涼精舍過年。

  我因要主持(1)新正初二日春節特訓班開訓,天天要上課。(2)年初三全教團拜,讓我留在阿中靜養吧!
           涵靜老人 元月廿七日 午」

 

  事實上,雙親倆越到晚年,真可以用「感情彌篤」、「相互關懷」,來看待倆老間的生活,儘管他們間隨時會發生一些爭執和口角,大都是一些相互間見解相左而肇致。例如:母親有時因健忘把一些手飾遺落在案頭、車上,至為焦急,父親本是好意予以寬解地說:「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修道人又何必在意呢?」於是倆老就會發生一場小口角。有時,母親陪伴父親午餐,或晚餐時,時常因為一兩樣菜蔬不合母親口味,母親就會輕嗔地隨口訴說一兩句:「這是什麼菜?」父親常會說:「有得吃就好了!我從來不計較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於是雙親又會因而一個下午不再說話。

  記得雙親有一個時期相伴散步,祇是倆人由於走路的快慢步伐、節奏不同,最後母親生氣地說:「以後,不再陪你散步了!那裡是散步,簡直在賽跑、趕路。」

  不管雙親爭執得如何劍拔弩張,各不退讓,但兩人分手不到半天,他們倆又會在電話上有說有笑半個小時,捨不得掛電話。這些隨侍在父親、母親的同奮,他們有許多記憶中的話題。

  雙親相互關懷,相互痛惜,可以從民國八十年父親在台中榮總切除攝護腺腫瘤的一段往事看到一般。這是我寫寄給二弟子堅的一段實錄,時間是民國八十年十二月三十日中午:「父親治療過程,母親住在鐳力阿,許多實際情況又不能坦白的告訴她老人家,就是這樣,八、九日兩天父親在老人院階段,母親牽腸掛肚地,通宵不能成眠,性氣非常暴躁不安,因之,我在台北、台中、鐳力阿三地奔走。用盡各種方式安撫她老人家,每天讓父親給她通一次電話,就是在開刀前晚,父親猶在病床上與母親說笑,告訴母親許多院中生活細節,撫平了母親的情緒上的不安。手術原定上午施行,父親還誑騙她在下午三時,因為,父親算好了手術後可以在晚上跟母親通話,沒有想到,廿日上午為瑾與母親通話,就告訴她老人家上午八時動手術,所以到了晚間九時父親二度手術後,安全進入恢復室,我向母親報平安時,母親說:「你們都騙我說下午動手術,現在真的是下午動手術了。」二十一日父親回到病房靜養後,十二小時,父親下地後又與母親通話,母親說:聲如洪鐘。因此才算全部過去。

  倆老感情彌篤,相互關懷,又相互抗衡,在此一階段可以顯現無已,但,難為做子女的我們了。

  二老如此珍惜這段黃昏的歲月,相互扶持,相互痛惜,我們子孫們何不珍惜呢?我所以一再地提醒你:「父母老矣!」無他,我們應該珍惜與二老相聚之日短暫,其實說透了,雙親總希望我們在他們晚年時,多些時間一如童年般地在他們身邊一樣,這是老人家的常態心理,祇看我們如何去體會、滿足他們了。達弟再忙,他一定會給二老通數次電話,隨意地報告一些身邊瑣事,聽母親發幾句牢騷。無他,他祇是珍惜那一分一線相牽的親情。我們的父母是最民主、最識人性的父母,我有記憶以來,他們從來沒有強迫我們四兄弟做一些我們不願做的事情,記得,我當年喜歡唱平劇,他們就不曾干涉過。我不願做生意,(回憶當年福台公司的失敗,我們何嘗沒有責任呢?)父親還不是支持我回到新聞界去?我相信父親絕不會勉強你、我做我們不喜歡做的事。甚至為我們加上一頂『不孝』的大帽子。

  我知道母親在她證道前有椿極不釋懷的遺憾心事。那是八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父親證道前,我們沒有稟告她老人家,使得她未能親自恭送父親回歸自然,成為她心中最大的憾恨。

  事實上,當父親在最後一段時間,母親的精神和生理狀態都不穩定,因此,我和子達、子繼就安排有些坤道同奮陪伴母親在主院宿舍和清涼精舍活動,連得父親的病房都少讓她接近,以免影響到母親的心理和情緒。

  十二月二十五日是耶誕,幾位坤道同奮還邀約了母親同進晚餐,母親當時有些輕度感冒,服藥後即在十時左右入睡,因此,我們實在不忍驚擾母親,我斷然決定不讓母親目睹父親證道。次日上午再向她老人家請罪報告。

  最後,我要跪下來說:媽!請你老人家原諒孩子們的不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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