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談帝教/掃盡六賊心 八風吹不動
詹敏悅 2000-11-01 12:30
煉心心得(四)
煉心要先從「不見可欲」來練習「克心歛意」的功夫,繼之對各種邪思雜念發揮「見佛斬佛、見魔斬魔」的魄力,並以「無相懺悔」時時規範己心,行之久遠,方能凡心死、道心生。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人一降生都擁有一顆純真的赤子之心,但從降生的剎那,也就同時有了外在環境的差別,貧富貴賤,美醜粗細,善惡暴溫,在在給予「心」的薰陶,於是心對於外界事務產生追求、厭惡之選擇,越長則追求越多,意念越強,惡亦深,久而久之,成為一種附著於生命中的習性。
欲念需追根溯源疏導之
《天人日誦大同真經》云;「幼者慾辨,少者慾色,壯者慾貨,老者慾利。」從「辨」開始產生分別心,一分別就有好惡,及「少者」則會擇好棄惡,以五官追求音、影、香、味、形、觸等知覺,這是人人必經之成長過程,未聞人之初,性本善,而不慾辨,不慾色之人。及壯,已能主宰一己之生活,此時會依循幼少時之辨、色而收集藏諸己,慾望如山壑,越掘越深,永無滿足之時,於是人為慾之奴,為慾而奔波勞碌,永無已時,至死慾仍未足。年歲既老,血氣漸衰,又恐時日不多,對於名利財貨反而希冀更多,故孔子言:「君子有三戒……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惟其有慾,所以才須「煉心」
尤以修道,心不制伏,則更無法入道。
吾以為慾念有出生即隨附於人心之習性,及後天隨機隨緣而沾染之七情六慾等。貪瞋痴愛仍以貪總其成,瞋為貪不得而成怨,痴為貪而入迷,愛為貪而不捨。大同真經所言之幼、少、壯、老之慾如適可而止,則未至貪之地步,惟人之對於美好事物乃「貪得無厭」,故漸長,及知禮義之後,即須學習克制貪慾,讀聖賢書知慾之為害,學習如何克制不止之貪念,「克己復禮」是規矩己心之開始。
吾行年半百,亦經過「幼者慾辨,少者慾色,壯者慾貨」之階段,幼少時期無所謂貪瞋痴愛;及壯,則目之所見美好者,能力所及無不欲貨之,傾己所能欲得之而後快,能力不及猶思之念之,此乃真「心勞物役」。直到此身為生活、為外物奔波至疲瘁不堪,始省思身外之物對裝飾一己之必要性,追根究柢去追溯慾望之源頭及受慾望驅使之「可乘之機」,反覆思之,漸次覺醒人生價值非由外來之物質可增減者,儀表、氣度乃由內在修持而表現於外之待人接物、言行舉止之總和;華宇大廈如所居之人不親亦只是冰窟,實不必為外顯之色相而奔波集貨。此後貪念未敢曰絕,僅及可「節」之階段,因此可練習「寡欲」。類此與生俱來之慾念,非壓制、逃避即有功,須尋其源而以理析之,明其理則可脫其束縛。
防杜七情六慾的制伏之道
至於隨緣隨機所觸發之七情六慾心,《禮記》〈禮運﹀云:「何謂人情,壴怒哀懼愛惡慾,七者弗學而能,故聖人之所以治人七情十義,講信修睦,尚慈讓、去爭奪,無禮何以治之。」上言治國,在人亦即治心。
喜怒哀懼愛惡欲屬情感、情緒層面,雖根不深,亦足以擾亂人心,使心不靜,故亦須練就制伏之道。為防杜七情上心,須「掃淨六賊心」,眼耳鼻舌身意皆是偷渡口岸,眼不邪視,耳不邪聽,鼻舌不嗜奇味,身不邪侈,意不放逸,少思寡欲,避開外界刺激,自可減少內心搖盪,大同真經云:「心波意潮,波患潮頻,靜波而澄潮汐。」是以從「不見可欲」著手練習「克心斂意」功夫。
縱使逃離外界之誘惑,心仍會自發性地產生各式各樣的邪思雜念,此時就要發揮「見佛斬佛,見魔斬魔」的魄力,一念起,一念除,初時,不易察覺念起處,往往是外物一聯想,則雜念成串起,必須先練就對「念」之警覺心,漸之,念起則心知,於起處即斬,念過不追、不臆、不攀,如此邪思雜念日日而減,能煉到「無心、無念、無我、無情」則近聖人矣,此雖極不易,亦為修道人必修之功課。
除平日習練對治慾之心,吾亦重「反省懺悔」功課,先是日暮一省懺,以廿字真言中幾字來反省一日中之所作所為、所言所思有否踰越,再而思考一日之中有否勉力去實踐廿字中之任一字,如此,反覆行之,日久成習。漸漸不必等至日暮,一日之中,數次反省,與人親和言談,隨後即省,是否恰份?處理事務完成,即省是否適當?聽人言語,即思有否此過,即佛家云「無相懺悔」,不拘於固定形式與時間,隨時即反省懺悔,有過則當下糾正己心,並警醒不可再犯。
吾雖於「煉心」已用力多年,自知進步不多,名利權位可淡,喜怒哀樂可制,唯毀譽稱譏無法釋懷。佛經《智論》云:「哀利毀譽稱譏苦樂,四順四違能動物情。」修行如蘇軾亦難敵佛印和尚一「屁」字之譏,轉頭即忘了自稱「八風吹不動」之定力,立刻過江前去理論,可見煉心之難。「毀譽稱譏」平常難察知是否在意,惟在一矢射來之剎那,心隨譽稱而飄飄然;或隨毀譏而喪神失志,才知其對「心」之搖撼,故極難對治,自忖仍唯有從「清心寡欲」下手,欲寡到極點,不但對外在有形物質沒有任何欲求,漸次提升到無形之毀譽稱譏亦不動心,或許此時才可謂「凡心死,道心生」,也才有資格談到「入道」。
(本「系列專欄」刊載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