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垢磨光 還我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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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縣初院/黃敏警  2004-04-01 12:20

「靜」心滌「淨」俗染,
心至極「淨」,便至極「靜」,
此時心如明「鏡」,於念起處了了分明,
見人之功,便知師法;見人之過,足以自惕。
但這面鏡子更合用在自身,如引日光入暗室,
一切髒汙頓然無所遁形。

一、從波羅蜜到臭水溝

  一九九五年,畢生最難忘的一年,弟弟在那一年的八月辭世;七月,我入鐳力阿參加五期高教班。每日清早的日課是打掃,從鐳力前院到清虛妙境前。

  我最喜歡清虛妙境前的波羅蜜樹,總有掃不完的落葉,即使有時使了蠻力,硬把樹上將落未落的黃葉預先搖落;明日一早,拎了掃把跑去,仍是一地層層疊疊的落葉,自然地堆積成塚。我於是戲稱這項功課叫「掃地禪」,既掃地,又掃心;時時掃地,時時煉心。

  警醒的心念在清淨的鐳力阿守住不難,一旦跨出福地洞天,重墮紅塵,別說日日煉心,連一顆本心染著到幾乎面目全非也習以為常了。逐漸沈淪的八年歲月一晃而過,慈悲的 上帝與師尊不忍見我輾轉幽昏,一腳把我踢回鐳力阿。

  即便已是一身汙濁,這兩年因著親炙經典,仍然清楚地看見己身心性修養的不足。我心中了然師尊要我入關的目的:滌心淨慮,還我清淨的本來。也只有在一顆凡心煉到空空洞洞,才能真正與 上帝印心,在經文中真正看見應元仙佛救世的苦心孤詣。

  這回的功課於是不再只是掃地,掃別人看得見的落葉;師尊讓我去刷浴室、掃廁所、洗水槽,洗「別人」也許看不見,「自己」卻一清二楚的陳年積垢。

二、淨除陳垢

  躲在浴室內側,刷皂臺,刷地墊底部,刷牆角;或者是廁所的小箱、馬桶蓋、門板頂端;再或者是洗手臺的過濾孔,一般人不大注意的死角全是我此次打掃的重心。既是莊嚴道場,也是我淨化內心的外在儀式。

  流水沖過,刷子刷過,看上去便大有煥然一新的氣象;正如從前掃落葉,竹帚拂過,輕易便看出打掃過的痕跡。然而煉心僅止是這樣嗎?如果只在表面下工夫,暗潮洶湧的心海勢必永無風平浪靜之日。

  大四那一年,在外賃屋,房東事先坦承她住了七年的房子從不曾徹底掃過。住進去的第一個禮拜,我和幾個室友捋起袖子打掃,這才發現她所言不虛。這棟看上去還過得去的房子的確很髒,我們在窗溝上發現一層厚厚的塵泥,得泡水半日軟化之後才有能力清除,清洗的過程中盡是近似臭水溝的惡臭。

  那次大掃除之後,房子大約每週定期清掃一次,再無惡臭產生。埋頭清洗鐳力阿浴廁的時候,我也知道:只要徹底洗過一次,它就會有全新的面貌─別人未必分辨得出,但我自己了了分明:前後的面貌必然迥異。只要是下過工夫的,結果必然不同。

三、淨․靜․鏡

  欣賞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一群,常會取笑神秀「心是明鏡台」的層次太低,但在煉心的過程中,心如明鏡其實已是不可多得的境界。

  「靜」心滌「淨」俗染,心至極「淨」,便至極「靜」,此時心便如明「鏡」,於念頭起處了了分明,纖毫不假。

  心如明鏡,可以照人:見人之功,便知師法;見人之過,足以自惕,皆足以提升自己。但這面鏡子更合用在自身,如引日光入暗室,一切髒汙頓然無所遁形。

  如果一時未至清明之境,也許可以廿字為鏡,僅擇一字也無妨,用以檢視言行是否合度,更重要的是,以之審視人所未見的起心動念。一念來一念去,那是靜坐時用的功夫;平日煉心,可由不得妄念隨來隨去,一念起時,立即得有另一隻智慧的眼追上前去,「相」個分明;是正抑是邪?若是後者,根源何來?慾念不是斬除了便沒有,正如雜草,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又如入身的毒矢,把體外的毒箭鋸除了,殘餘的部分仍要在體內作怪的。

  刨根挖柢的過程是十分艱辛的,一如第一次洗鐳力阿的浴廁,一如第一次掃當年租賃的屋子,但結果必然值得,下過一次苦功,日後維持就不那麼費事了。

四、煉心另一章─性命雙修

  「征服別人的是英雄,征服自己的是聖賢。」英雄難為,聖賢更難,尤其剛開始往聖賢之路前進,誠心省懺中,赫然照見自己人模人樣的外表之下,竟是濁臭不堪,真是情何以堪!

  入阿三週,日日照見自己臭水缸一般的心湖。每回大肆翻攪,底層那股惡臭總竄得我心驚膽跳,恨不得立時清個徹底。但陳年舊物,一時淨除談何容易?更可怕的是體力不支之際,心志只是昏沈,管他髒不髒,吃飽睡足再說─這是電子體佔上風的時候,此刻和子體若還保有一點殘餘的覺知,我想它會掙扎著說出:師尊果然睿智,修行的確得性命雙修,單修性或單修命,註定得走入死胡同的!

補記‧之一

  煉心之方不外乎二,一如治水:或是圍堵,或是疏濬。前者收效速但復患亦速,後者改前者之治標為治本,從根救起,一時看似成效不彰,但究其實才是正本清源的良方。對治的過程似乎漫漫無期,但正如師尊所傳的自然無為心法,雖似無下手處,其實是在「狂風大浪中立根基」,滋味究竟如何?也一如師尊所言,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呀!

補記‧之二

  清掃公共空間,尤其是衛浴設備,以之煉心,日久竟然悟出救劫之意。宇宙之中,果然是隨處皆有道意。

  如果依輔訓單位指示,按表操課,打掃的工作其實是相當輕鬆的,但如果是我「自己」看著髒汙不順眼,發願要清淨道場、莊嚴道場呢?這似乎就從被動的要求變成主動的付出,亦即由人道的「規矩」提升到天道的「承擔」層次。公共衛浴的頑垢像不像眾生的共業?其積累之深,絕非一人一時之作,而是長年累月眾生造就所得,是以清除頑垢也就有了救劫的味道。既非我一人所肇,如果別人可以視若無睹,我又何須在乎?世間眾生在大肆吃喝玩樂之際,我在光殿磕頭流汗,為的是什麼?如果缺乏相應的使命感,這項功課肯定無法持久。隻身在衛浴內側洗刷,自是無人能知箇中艱辛,救劫不也是嗎?成與不成,知者自知,不知者不知,註定是沒有掌聲、沒有光環的工作,憑藉的只是一股傻勁,一腔對師恩的感動,以及一點對劫運的覺知。

  洗刷一如救劫,救劫亦如修行,本是一條漫長而寂寞的路,歸本於宇宙大道,這修路其實並不特別,只是盡其在我,行其本分而已。儘管疲憊,但凡有益於眾生,便也只是略盡本分而已,有何功德可言?即便真有功德,想想 上帝的「至仁慈至德」,天大的功德,也只是「玄德歸太空」,還諸天地;對照自己小小的奉獻─如果這也配稱為奉獻的話,便知一身大汗,其實只是稍稍撫慰了不安的良心;庶幾無愧於天地而已!(作者現為高中國文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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