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天人合一研究所 黃敏原 1993-01-25 11:45
天人研究學院報告
壹、前言
和字的運用很廣泛,從週遭的為人處事,從大地的一草一木,擴大至萬事萬物,甚至精神生命和肉體生命的平衡,至旋和系的星群,人類以有限生命倘佯在無限空間領域中,身處「和」的現象界、生命界,不能開展生命的永恆,反圖以進化的武器自相殘殺,破壞了人生和諧,踐踏了自然和諧,一聲呼嘯劃破生命的長河,一顆核子彈的威力,要叫這生生不息的人類生命力,從此消失,性靈的生命不再活躍,無數蒼生化為灰燼,天地哀號,人類末劫終於來臨,聽起來倒像一部神話,就彷如科幻電影劇中的劇情,但這些不是虛構的而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正當人類慾望充塞之時,人類己經一步一步踏入死亡,而卻不自察;駭人聽聞的故事太多太多,對於人類已疲乏的心靈根本起不了作用,人類當他是危言聳聽的笑話,聽說了也就算了。
中國的儒家生命哲學,總是教我們如何「自處」,如何「共處」,追求的總是一份圓滿和諧的生命。在倫理上、親情上、友朋上,甚至國與國之相處,總也超脫不了這一個「和」字。中國的歷史雖然也常常扮演「合久必分」,但共同希望的目標卻是「分久必合」,雖然戰亂經常不已,但人人希望和平,所共同的立足點皆來自於「和」。
貳、和之源
「和」字在中國典藉中所載,有許多不同的意義,今分述如下:
一、表示和順、諧和之意
(一)易經乾卦:保合大和。
(二)禮記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二、表示和平之意
─孫子:行軍無約而請和者,謀也。
三、表示溫和
─如見和風。
四、調和
─國語鄭:和六律以聰耳。
五、含有相反相成之意
─左傳昭二十年:和如羹焉,水大酼醢鹽梅以烹魚肉……。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
此以水火相反而成以和羹,比喻可否相反相成以為和。
六、交易
─管子問:而市者……而萬人之所和而利也。唐宋以來有和買、和糴、和雇等皆本此義。
七、車鈴
─詩小雅蓼蕭:和鸞雝雝,萬福攸同。
八、樂器
(一)周禮春官小師:掌六樂聲音之節與其和,注:和,錞于。
(二)爾雅釋樂:大笙謂之巢,小者謂之和。
九、軍門
─孫子軍爭:凡用兵之法,將受命於君,合軍聚眾,交和而舍,莫難於軍爭。
曹操注謂:和是軍門,兩軍軍門相對峙為交和。
杜牧注曰:今謂之疊門立兩旌旗表之,以敘和出入明次第也。
十、棺材兩頭的木板
文選南朝宋謝惠連祭古冢文序:中有二棺,正方,兩頭無和。
十一、古代的巧匠
書顧命:兗之戈,和之弓。
十二、連
宋晏幾道小山詞阮郎歸「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
十三、姓(見廣韻)
又北魏素和氏改漢姓為和氏,見魏書官氏志。
十四、應和
易中孚:鳴鶴在陰,其子和之。
管子白心:人不倡不和。
參、和之衍
一、中和
(一)儒家中庸之道,認為能「致中和」則無事不達於和諧的境界。
禮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文選:漢馬季長(融)長笛賦「皆反(返)中和以美風俗。」參見中庸。
(二)中正和平
荀子王制:中和者,聽之繩也。聽,指處理政事。
(三)唐李儇(僖宗)年號,公元八八一─八八四年。
二、天和
(一)自然的祥和之氣:
莊子知北遊:若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將至。
漢書禮樂志:嘉承天和,伊樂厥福。
(二)北周宇文邕(武帝)年號,公元五六六─五七二年。
三、人和
(一)人民的歡心:
孟子公孫丑下:「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荀子王霸:「農夫朴力而寡能,則上不失天時,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廢。」
四、太和
(一)古代指陰陽會合的沖和元氣。易乾:保合大和,乃利真。疏:以能保安合會大利之道,乃能利貞於萬物。大和同太和。
後漢書六十上馬融傳廣成頌:殆非所以逄迎太和,裨助蕭福也。
(二)太平
漢書一00上敘傳:是以六合之內,莫不同源共流,沐浴玄德,稟卬(仰)太和。
文選三國魏曹子建(植)七啟:吾子為太和之民,不欲仕陶唐之世乎?
(三)樂名
1、三國魏鼓吹曲。魏明帝(曹叡)太和年間,改漢上邪曲為太和,昊稱玄化,晉稱大晉。見晉書樂志下。
2、唐郊廟歌詞名。
3、金雅樂名。金世宗大定年間,取大樂與天地同和之義,稱郊廟社稷樂曲為太和。
(四)縣名:
1、在今山西臨縣西。漢離石縣地,隋改稱太和縣。唐改為臨泉縣。明初改稱臨縣。參閱讀史方輿紀要四二臨縣。
2、屬安徽汝南郡省漢細陽縣地,宋置萬壽縣後改泰和縣。元初改為太和。明清時屬穎州府。見寰宇通志九鳳陽府穎州。
3、金置,在今陝西省神木縣西南後廢。
4、屬雲南省唐時南詔的西京,元置理州及河東縣,後省州改縣為太和,屬大理路。明清為大理府治。參閱讀史方輿紀要一一七大理府。
(五)年號:
1、二國魏曹叡(明帝)公元二二七─二三三年。
2、東晉司馬奕(廢帝海西公)公元三六六─三七一年。
3、北魏元宏(孝文帝)公元四七七─四九九年。
4、東晉列國後趙石勒(高祖)公元三二八─三三0年
5、東晉列國成(漢)李勢(後主)公元三四四─三四五年。
肆、和之體
中庸首章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人心之內在,即是人之性,就人文本位言,人性即是天下之大本,此即莊子之環中。致中即是盡性,盡性即是莊子之約分。致和則是窮理。就物言則理為分,就天言則理為和。何以說致中和即能天地位、萬物育呢?易傳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老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老莊就生必有死言,故堅持其悲天任運的態度。今專就生生不息言,則生是天地之德,而成為樂天知命。天地之生,在於有陰陽之分。老子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人道之生,在於有夫婦之別,夫婦之合本乎人性─中,而夫婦有別─一男一女是其別,又於別中見和,一夫一婦是其和,別中有和即是理。別生敬,和生愛,別生義,和生仁,夫婦之道即是仁義愛敬之道,亦即是陰陽之道。此證人道即是天道,人生界即是宇宙界。天人合一。只就夫婦和合中認取,故從儒家哲學說,最初的陰陽和合,才是生之機;就佛家哲學說,此生之機是因(種子),因遇合了各種相應的外緣便由發而生。故佛家說生是由於因緣和合,是緣生。周易以「陰陽合德曰生」,是專從本體上說話;佛家緣生說,已包括了生的過程。從本體上說:「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必「陰陽合德」而後始生。由陰陽所合成之「德」,方是真正的本體,惟此所謂德即是道。莊子說:「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又說:「眾雌而無雄,而又奚卵焉。」(1)江袤說:「道德實同而名異……無所不在之謂道,自其所得之謂德。」(2)我們說「德」時,自有「道」的含意在。「道」包羅萬有所具之「德」,「德」則單指一物所得之性而言。前者為兼指;後者為偏指。前者就形上言;後者就形下言:語及本體則一。
天地所生萬物,自然品類不齊,莊子的齊物論,並無意強使之齊,究其本意,旨在力主自然,物各依其所得而求其所適,能各適其適,他看來便是齊了。此之所謂齊,實即是和。如截長補短,損大益小,而強使之齊,便是同了。在大宇宙之內,萬物都是互相依存的,並無求全齊或全同的必要,要是真的全齊或全同了,「不惟無益,反有害之」,這是很淺顯而必然的道理,所以孔子祇說:「君子和而不同」。「和」與「同」的差別及其重要性,引證左傳及國語中的兩段話,作為說明。
左傳昭公二十年記載晏子的話說:「齊侯至自田,晏子侍於遄臺。子猶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羹焉,水火酼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無言,時靡有爭。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國語載鄭桓公時,史伯強調「和實生物,同則不繼」,更說明了和的重要性。他說:「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它平它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生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故先王以土金木水火雜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調口,剛四支以衛體,和六律以聰耳,正七體以役心,平八索以成人,建九紀以立純德,合十數以訓百體,出千品、具萬方、計億事、材兆物,收經入,行姟極。故王者居九畡之田,收經入以食兆民,周訓而能用之,和樂如一。夫如是和之至也。於是乎先王聘后於異姓,求財於有方,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務和同也。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姟,也作垓,十兆曰經,十經曰垓。)
樂記說:「大樂與天地同和……和故百物不失。」「樂者天地之和也……和故百物皆化。」天地怎樣的和呢?「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陰陽相摩,天地相蕩,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莊子在「天道篇」中說:「夫明白於天地之德者,此之謂大本大宗,與天和者也。……與天和者,謂之天樂。莊子曰:吾師乎!吾師乎!整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於上古而不為壽,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巧,此之謂天樂,故曰:知天樂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言以虛靜推於天地,通於萬物,此之謂天樂。天樂者,聖人之心,以畜天下也。」莊子視「天樂」即為天地陰陽動靜之理,萬物與天地自然之和,此與儒樂記思想幾無何不同。據聞某一樂師,要作曲時,必先到海邊久坐,靜聽風聲水聲,天風與海水相激盪波浪起伏,壯闊宏嘯的濤聲之後,始能完成他的交響樂曲。這可以說明「人樂」取自「天樂」,「天樂」實即為天地萬物所共同演奏的和鳴。
我們認為天地間,萬事萬物,幾無一件是完全相同的。同一棵樹所結的果,不可能有兩個完全一樣;同一母生的孿生兄弟,也不可能完全相同。所謂「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凡物皆有對與反,對與反不一定就相仇相害,相互鬥爭,且正足以相養相生,相輔相成,我們既不可能,亦無必要,求其盡同,但求其和,亦如太極圖中白中有黑,黑中有白,不氾瀾而求其和,使能並存並育,以完成天地之德,以達萬物互生之情,這是中國儒家哲學最高的目的及其精髓所在。
中國的哲學家,多能視天地萬物為一體,以人副天,論「天人合一」;同時也不否認物物皆有其對與反,惟就整體看,對之與反,並無礙於整體的「和」,間有不能和者,必求致其和而後已。天地萬物之間。彼此相與的關係,莊子注疏中解說得最好。秋水篇中「以功觀之」下注云:「天下莫不相與為彼我,而彼我皆欲自為,斯東西之相反也。然彼我相與為唇齒;唇齒者未嘗相為,而唇亡則齒寒,故彼之自為,濟我之功宏矣。斯相反而不可以相無者也。」又大宗師篇中「孰能相與於無相與」注云:「手足異任,五藏殊官,未嘗相與,而百節同和,斯相與於無相與也。未嘗相為,而表裏俱濟,斯相為於無相為也。」天地萬物品類不齊,或殊形器,或殊技,或殊性,初看去其彼此之間,似無何關係,實則彼此都不能相離而且相需相倚,相互為用,此正所以必須有相和之道。
周易既說:「一陰一陽之謂道」,可見道的本體原本就是兩相對待而又親和相合而成,推而論之,則天地萬物的生成亦莫不如此。張載原主「太和所謂道」之說,他說:「氣本之虛,則湛本無形,感而生,則聚而有象。有象斯有對,對必反其為。有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故愛惡之情,同出於太虛,而卒歸於物欲。鯈而生,忽而成,不容有毫髮之間,其神矣夫!」「造化所成,無一物相肖者。以是知萬物雖多,其實一物無陰陽者。以是知天地變化,二端而已。」(見正蒙太和篇)二程夫子也和張氏有相同看法。明道說:「萬物莫不有對:一陰一陽,一善一惡;陽長則陰消,善增則惡減。斯堙也之其遠乎?人只要知此耳。」伊川說:「天地之間皆有對:有陰則有陽;有善則有惡。君子小人之氣常停,不可都生君子。」(遺書)人生界一切事理,主要的不在兩頭,(本末始終)而在其中段。我們須認識得此中間過程而應付得宜,始可本末始終,一以貫之。故說:「陰陽合德,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陰陽相對立,合德則成為一體。此一體從中位看,即兩端之和合處看。中庸也說:「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因之和之體乃在中之用,中之發揮淋漓盡致已為和之本體也。
伍、和之用
和之運用即寬大而深廣,囿於篇幅關係分四部份敘述:
一、倫理和
見於中庸有以下數則:
子曰:「君子之道,費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
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孥。」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中庸:「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
老子曰:「六親不和有孝慈。」人類之有孝慈,即在求父母子女雙方兩情之得和。父母不偏勝,子女不偏勝,必執父母子女之兩端而用其中,而後隻方之乃見。故孝慈各有一中道。若父道偏勝,子位不安。子道不行,則父子失和。此在父不為慈,在子不為孝。若子道偏勝,父位不安。父道不行,則父子失和,在子不為孝,在父不為慈。故人類之孝與慈,在求盡性,在求合天,而其要則在致中和也,孝慈即父子兩情間的一種中和狀態。苟非孝慈,則人類將不見有父子之一倫,故曰不誠無物。無孝慈即無父子,而父子之間之一切變動,其勢必變向於孝慈。則孝慈不存在,父子一倫終亦將失其存在。
父子如此,夫婦兄弟君臣朋友一切其他人倫亦莫不皆然。推至家庭社會邦國天下,其相異相與之間,亦莫不各有一中和之道焉,而後得有此人倫,有此家國天下,以安位於此宇宙之內。
人道然,人心亦莫不然。淺言之,如血行脈搏,亦須一中和。深言之,如情感發動,亦須一中和,人心之得常久存在而不斷有所表現,亦存在表現於此中和狀態下可知。故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喜怒哀樂是謂人情,人情亦出天賦。人而無情,何以謂之人。然人每回若為喜怒哀樂之所苦。喜怒哀樂亦人心所實有,亦一真實無妄,縱其苦人,固不得排而拒之掃而空之。
二、宇宙和
萬流歸源,宇宙之真象在一「和」字。中庸一書「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
中庸主旨:「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帝教經典描述宇宙觀和的境界,以天人親和真經中「生和十大天人」等於說明宇宙的造次,但卻又能秉其和而生生不息之物化創造,親其和,引其求,怠其質,危其行,是諸有行有動,有知有慧,足銳足都,是翊十大天人。接著在往上推「苟其先知得其質,先覺得其稅,先行得其迅,先淨得其業,以為聖,是孰為聖,是其先親而和應故……無化名幾、無物不照、無物不明、無親不應、無和不孚,等等之思,等等之親、等等有和……親其同引,和其有求……親足以為感(動態),和足以為應(靜態)……應和之性,是以配實親誠之氣,名命親和」「是即 上帝事主持無喻旋界(旋和系的生成),以為大神媒,是即親其親,必孚其和」「親是其神,和是其妙,天之理,地之道,間間無名,是親之意……小為足以禦外,大為足以協和」,以上說明和的宇宙觀的境界。
天人親和北斗徵祥真經中亦另有一番說明:「天氣之和附于天和,自誠自福丕顯不丕,日月之精以和天氣,運御五行以行道運」「動得其親靜得其和」「親親而和,和和而親,炁氣相通,息息相關」。
天人日誦大同平等奮鬥真經有關部份節錄如下:「天道運行,若日恆照。天道始環,若月時臨。以臨下土,以合上天,天命在綏,天命在和。」「贊曰:天地位焉,物親民依,道履大同,和協聖基。」「偈曰:協昭協明,惟平惟等,無蔽以展,和質以同。」「道基在奮,奮道必得,和道必行,不行其和,不得是正。」「以奮必和,大道是羅,否危無亂,斯澄心魔。」
天為一大天,人為一小天,寰宇之一動一靜,猶如人身一靜一動,若能本其源而探其所同,將不難明瞭整個宇宙生命是如何發展,本教教義已經將宇宙的生成說的很清楚,在此就不再重覆,在達到永生階段等於必須共同有的過程1、動─動則有功,2、靜─靜即生和,3、誠─配實親誠。若能以此三階段不再造業,生命配合天命使命的職責,則人身即能有大突破,進而以宇宙為家,榮登天榜。
三、自然和
自然的領域實際上和宇宙觀本有所同,但亦有所異,在分別上不是很容易,因此在此所作劃分,恐流於個人淺見,特此聲明。如中庸有: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鱉生焉,貨財殖焉。」─和之景。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和之生見於天人親和經中有:
「天然豁通天龍蟠。」
「若斯蘊覆積鑛,有生和,有知和……有知有行,日月以進,是名動凡;若斯山嚴天石,有和有知,緩而行,日而壽,莫年而鑑,莫壽以視,是名基動凡;有知有行,春生冬藏,暮朝無時,是名非藏生凡;若斯原花嶺草,春氣以氣為朝,冬歛以為夕,寄偶張宇中,有知有行,且有覺無耐,壽時有節,有知、有能、有行,日恆其態,月無異形,是名藏生凡;若松柏之青,竹之潔,更間壽世,質有知,衡有行,是質平等,是衡上下爾,云何飛和凡;主宰請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察伏上下,知能有質,行動是衡,是名飛和凡;僅管窺洞悉於朝暮,是名有知有行,覺窺微,動有致,靜有思,袒前持後,知能同行,是名和凡;以覺為嗅,以音為聲,質等衡權,基原生和爾。」
「天有其四時,迎環無休,地有其四維,奠定無流,是人得其正,合其時維以生,有成於上,其應必長,是以親其寂寂常照者,是為赫赫常臨人。」
「親是其神,和是其妙,天之理,地之道,間間無名是親之意。」
見於天人日誦大同、平等、奮鬥真經之中:
「志之以恆,日月所責,以磨則凝,恆歲之沾,以淨則明。……蓋謂日恆之責,復由日恆之止。一動而斷,一動而淨,故上於日沾一責,是道在沾而不責,在止而不動,以竇不萌,在定志以生。」
「天者清也,輕嬰上升,若在大空,以觀斯態。渾渾而無四方八方十方,亦無上下,無辨一切。」
「大同之同,以同聖功,修養神氣,志定心中,心合太和,志秉道風。」
「親誠感昊旻,和光並日暉。」
「天生萬物,匋養芸生,是含莫生,芸生天性,無超倫,無絕倫,無比倫,一切芸生咸等倫,惟其天覆,無差別,無次成。」
「煦和平等,大同可進。」
「天地人道,返本之厚,是道之基,在於奮鬥。」
「茲是振天,天人共曉,彌天大旋,若洋之渦,團團旋旋,巨力莫阻,以通天界。」
「道基在奮,奮鬥必得,和道必行,不行其和,不得是正。」
見於天人親和北斗徵祥真經中有:
「天地初闢,惟分三元,禱于上下,誠於中心,是謂『天祥』。」
「在天成象,在地留形,以副地天,以介人神,惟氣之謂,天際浩浩,渾成太和。」
「開天繼人,啟道佑德,以源以世,以親以和。」
「有是諸座諸宿,曷有免行其職,殆處其行,是宿主動,都察微鑒,媒介自然,動而有威,靜而有慈,遷其動靜,侈行天道」
於上的引述可以察覺,大自然的生機是規律,是由上天所賦予,而不是宇宙銀河星群,由自我主宰,大自然他的主宰權必須透過一種生命造化的繁衍,非本生即現生機,而是由造物主─上帝賦予的生命權柄,在自我造成範圍內延續了種子,而人之心受四時之遷,受外環因素之誘,當人心氣焰超過周圍頻率,反而影響四時之天候,由人們所排除了廢氣累積後,就能破大氣層,破臭氧層,此即是一例,如何運用自然,繁衍生命,造福大地,與大自然和平共處,此乃此刻人們最迫切的行動。
自然觀和宇宙觀的共同點,皆源自於「生生不息」之生機,在寰宇之生機附于地面之生命,人居於其中,於是有天地人三位一體,而人之職責乃是在於開採自然─向自然奮鬥;窺究天際─向天奮鬥;再進而向自己奮鬥,雖有先後但其實是三位一體,共進共出,同創美好生命人生。
宇宙假使沒有豐富的生命充塞其間,則宇宙即將斷滅,那裏還有美之可言。而生命,假使沒有玄德,敝則新、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功成而弗居,則生命本身即將「裂、歇、竭、蹶」,那裏還有美可見。正因老子對這創造性的生命充分瞭解,所以他曾欣賞讚嘆:「天地相合,以降其露!」
從道家看來,生命在宇宙間流行貫注著,是一切創造之原,而大道瀰漫其中,其意味是甜甜蜜蜜的,令人對之興奮陶醉,如飲甘露,因此能在飽滿的價值理想中奮然興起,在燦溢的精神境中毅然上進,除非我們先能瞭解道家這種深微奧妙的哲理,否則對很多中國藝術,像詩詞、繪畫等等,將根本無從領略其中機趣。
四、藝術和
雄奇的宇宙生命一旦瀰漫宣暢,就能浹化一切自然,促使萬物含生,剛勁充周,足以馳驟揚厲,橫空拓展,而人類受此感召,更奮然有興,振作生命勁氣,激發生命狂瀾,一旦化為外在形式即成藝術珍品。對於這種積健為雄的藝術精神,孔子及儒家在易經中表得極為透徹:「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也!」(易:文言)換句話說孔子與儒家視宇宙人人生充滿太和境界,在論語中孔子曾告訴門生:「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要之,只有游於藝而領悟其美妙的人生,才能體悟道,修養道,成為完人。
在論語中有兩段記載孔子的藝術理想極美妙:「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歟!」詩與樂乃是中和的紀綱,所以孔子對詩學極為欣賞讚嘆。荀子樂論篇說:「故樂者天下之大齊也,中和之紀也,人情之所不免也。」「君子以鐘鼓道志,以琴瑟樂心,動以干戚,飾以羽旄,從以磬管,故其清明象天,其廣大象地,其俯仰周旋有似於四時。」
見於禮記中有:
「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
「陰陽相摩,天地相盪,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
「是故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天地訢合,陰陽相得,煦嫗覆育萬物,然後草木茂,區萌達;羽翼奮,角觡生,蟄蟲昭蘇,羽者嫗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則樂之道歸焉耳。」
音樂之為美及其影響,真是廣大悉備,猗歟盛哉!至於詩,詩緯含神霧中說得好:「詩者天地之心。」王夫之在詩廣傳中,對詩的博大精義更是闡發無遺:
「君子之心,有與天地同情者,有與禽魚鳥木同情者,有與女子小人同情者::悉得其情,而皆有以裁用之,大以體天地之化,微以備禽魚草木之几。」我們仔細思索上述內容,便能知道為什麼孔子和儒家對音樂和詩如此愛好。因為其審美的主要意向都是要直透宇宙中創進的生命,而與之合流同化,據以飲其太和,寄其同情。再如莊子,可說是融貫老孔的哲學家,把中國藝術理想從廣大和諧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他說:「夫明白於天地之德者,此之謂大本大宗,與天和者也;所以均調天下,與人和者也。與人和者謂之人樂,與天和者謂之天樂。」
綜上所言,可見中國人對美的藝術,儘可在道家與儒家的偉大系統中得到印証,簡單的說,不論在創造活動或欣賞活動,若是要直透美的藝術精神,都必需先與生命的普遍流行浩然同流,據以展露相同的創造特性,凡是中國的藝術品,不論他們是任何形式,都充分表現這種盎然生意,此乃所有中國藝術的基本原則,甚至在中國佛教的雕塑、壁畫與繪畫,也不例外。
中國的藝術家尤擅於馳騁玄思,在創作中宣暢氣韻生動的宇宙趣味,所以他透過藝術品所要闡述的,正是對宇宙之美的感受,在大化流衍之中,要將一切都點化成活潑神妙的生香活意,真正的中國藝術家與「匠」不同,他不能只在技巧下功夫,不能只透過科學某些一隅之見來看生命與世界,或只以一些雕蟲小技來處理作品,他應該一個整合的心靈與創造,其中包含了哲人的玄妙神思,詩人的抒情心靈。畫的透視慧眼,雕刻家的熟練駕御,以及作曲家的創造能力,合而言之乃是能夠直透靈魂深處,把上述的所有慧心都融會貫通,據以展現全體宇宙的真相及普遍生命之美,這種神妙奇異的藝術創作,真如巧奪天工,直把和諧之偉大和峻美做了一大融和,了無遺蘊。
陸、結論
一、聚者聚所散與散者散所聚
聚與散是各種客觀事物所表現的運動形態,這種運動形態還體現了自稚至壯至老的盛衰、榮槁過程。王夫之在注《正蒙、動物篇》時說:「氣之往來在呼吸,自稚至壯呼吸盛而日聚,自壯至老,呼吸衰而日散::陽降而陰升,則聚而榮,陽升而陰降,則散而槁。」因客觀事物的不同其與體聚散形式有異,任何聚散轉動形態,都有一個過程或發展的層次和階段,這轉動聚散運動的層次性和階段性是王夫之張載、王廷相聚散範疇的發展。聚而有象有形,散而無固定形象,有形象與無形象是一種抱和衝盪的觀念,由整化零,由零化整的變幻過程罷!
「氣自足也,聚散變化,而其體不為之損益。」(太和篇)
「聚而成形,散而歸于太虛,氣猶是氣也……聚而可見,散而不可見爾,其體豈有不順而妄者乎?」
「聚而不失其常……散而仍得吾體。」(太和篇)
聚散可以互轉,聚而散,散而聚。聚散各向自己的對待方面轉化,而不是向任何別的方面轉化,在聚和散之全體下必全歸於「和」、「太和」之境,才有另一層次階段產生。雖然聚散觀念一直運用在「氣」上,但我今天借由引伸將其套用於「和」上,雖是大膽,但並無不合理,畢竟不管是氣或任何物質都能形成聚散的觀念,亦即事事物物也能透過「和」的引用而打破聚散的成規,突破到和的新境界,體察另一層次的生命。
二、中國和諧思想的反思
「自從地有生命以來,生物便在不斷的進化著。進化並不單純是某一類生物本身單獨的個別行動,而是關係整個生態系統的有機體。一種生物的福利有賴於整個生態系統的穩定,若一種物的進化,有害於生態系統的整體,那麼長時期來說,勢必亦有害於該生物本身。……所以生態系統的進化趨勢,是要增進生物成員間的協調及共存,來獲得較大的穩定性。」由此看來,調和或和諧,它根本就是宇宙大生命本身的規律,依靠著它,才能維繫生物內部的運轉,和生態系統的平衡發展。這種規律既內在於物性的自然律,也內在於人性的自然律,任何一方形成一枝獨秀的發展,而忽略了另一方面,都會使這一規律遭到破壞。近代科學對自然的損害,因已危害到人類的生存,所以容易察覺出來。
中國哲人們很早就分別由藝術的昇華和道德精神的提昇作用中,大為減弱了人與自然的對抗意識,使中國人一直是走「改變我們的行為來適應自然」的道路。但在這個道路上所取得的和諧,與從生態學觀點所追求的和諧,其內涵畢竟不同,儒家是透過天人合德的思想,表達了和諧的宇宙觀,這和諧,就是德性生命的創造。
中國傳統只是單面的改變自己去適應自然,並不積極地要求改變自然,所以他所獲得的和諧只呈現在個體心靈或主觀的境界中,他對自然忍讓,存有敬意和深情,這也是主觀的,站在整個宇宙的立場,這無異是對自然本身嚴重的忽視,和諧只重演著宇宙大生命本身規律不完整的一部分。所以他並沒有做到成功的適應,他在大自然之前表現了不斷的後退,真正的問題被個體性的精神追求所掩蓋,問題並沒有解決。等到遭遇到另一個文明挾著科技的威力,排山倒海似的壓下來的時候,立刻就陷於癱瘓,顯得無力適應。
現代人所面臨的「和諧」問題,是一個新的問題,它須要有一套新的知識和一種思考生命的新方法。不論是解決自然問題或是人類社會的問題,必須改正以往偏向,它們納入一個系統去考量。自然與人文、科學與倫理,它們之間的鴻溝,是人為因素所造成的限制,如何填補這道鴻溝,消除彼此間的隔閡,使它們在宇宙大生命的規律中溶合在一起,任何一方都不再遭受壓迫,是今後解決人與自然之間問題的一個新的方向。
三、廣大和諧旳生命精神
宇宙好比一個劇場,美輪美奐,背景華麗。劇場中的色彩配合線條,線條配合劇情,在在都為了加強效果,拓展美感,促使一切栩栩如生,令人頓興神思,產生種種優雅、莊嚴或雄奇的情緒。人類好比這劇場裏面高貴的演員,人性則好比可歌可泣的劇情,透過詩詞一般豐富的感情,散文一般考究的美姿,或歌唱一般豐富的感情,而得以淋漓盡致的表露無遺,宇宙與人生也應該如此,否則人類將會與他們的住所扞格不入,備感疏離。
中國人看來,人與宇宙的關係則是彼此相因,同情交感的和諧中道:
「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莊子齊物論)
「天地雖大,其化均也;萬物雖多,其治一也。」(莊子天地篇)
「道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
「道通為一::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一。惟達者知通為一。」(莊子齊物論)
「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況而於人乎,況於神乎!」(易文言)
「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故聖人作則,必以天地為本。」(禮記禮運篇)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中庸)
「人與天調,然後天地之美生。」(管子五行篇)
「天大,地大,人亦大。」(老子)
「為人者天也,人之大本於天,人之形體化天數而成,人之血氣化天志而仁,人之德行化天地而義,人之好惡化天之暖清,人之喜怒化天之寒暑,人之受命化天之四時。」(董仲舒春秋繁露)
「中也者,天地之所以立也,故曰大本;和也者,化育之所以形也,故曰達道,此天命之全也,人之所受,蓋亦莫非此理之全。……中和在我,天人無間,而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其不外是矣。」(朱子註中庸首章)
上述引了一些原典,足以明中國人的心目中,人與宇宙處處融通一致,形成一廣大和諧的系統,而此一和諧關係正是傳統中所說「天人合一」的觀念。我們所安身的宇宙,乃是生生不已,新新相續的創造領域,所以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任何生命的衝勁,都無挫敗的危險;任何生命的希望,都有滿足的可能;任何生命的理想,更有實現的必要。所謂「保合大和,各正性命」(性訓生),才是我們宇宙全體應有的生命現象。
中國人做人,絕不是枝枝節節的做人的這一邊,做人的那一邊,或只做一個完人的幾分之幾,而是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人完人!中國偉大的哲學家最看不起「小人」──自甘墮落的人,這小人只是一個完人的小數點,瞬即萎縮消逝,只有真正的人──真人、至人、完人、聖人,才是道德人格中最值得珍貴的理想,他們所共同追求的,正是攝取宇宙的生命來充實自我生命,更進而推廣其自我的生命活力,去增進宇宙的生命,在這樣的生命之流中,宇宙與人生才能交相和諧,共同創進,然後直指無窮,止於至善。這就是中國民族最可貴的生命精神!